誰說沒有這種動物?有,是人類。
人類不單單是為了繁衍後代而交配,他們可以為了快樂、為了喜歡、為了享受、為了愛,隨時隨地都能上,這你們貔貅就做不到吧?虧你們還掛上「神」字輩呢。
為了快樂?為了喜歡?為了享受?
為了……愛。
原來,雌雄交配的理由,可以有這麼多呀?
那時听見勾陳所言,她當他是在誆騙她,欺她不像他懂得那麼多,她甚至嗤之以鼻,覺得不共孕子嗣的話,為何要做那種身軀交纏、狂野縱情的累人事?
嘗過了為愛而做的快樂,你就會知道貔貅的一生有多淒涼。勾陳當時媚媚地嘆息,明明臉上瓖滿笑容,還故意流露出虛偽的惋惜。
她有嘗到快樂呀,從方不絕的身上。她當然不可能和一只雄人類生小貔貅,所以……是因為愛嗎?
愛?
這種時候就很不願回想起勾陳羞辱她與金貔「你們生病了,生了一種不知道愛是什麼的病」的那席話。
銀貅甩甩頭,拒絕浮現勾陳那張艷美無比卻教天下雌性動物都嫉妒的臉孔,特別是他取笑他們的神情,全數從腦海中剔除掉。
他們貔貅才沒他說得糟糕呢!
「既然暫時要留在這早冒充那只叫「小蟬」的人類,就該自個兒找些樂子,否則我怕我等不到方不絕回來,就無聊到會想溜回貔貅洞去……」
想不如做,銀貅不再呆坐干鏡台前,起身拉開門扉,悠哉地晃了出去。
于是,當玲瓏心不甘情不願再度回到房里,面對空無一人的情況,以為少夫人又上演「逃家」戲碼,進而發出一聲淒厲高呼——
方不絕沒有想到,一回到家就立即遭娘親急召,連杯茶水也沒來得及喝,便匆匆趕去娘親所居的靜心園,更沒想到會看見玲瓏正坐在娘親身旁,哭得好不傷心,淚珠兒源源不絕,淌落雪白雙腮,一副可憐兮兮的委屈模樣。
不用等他開口問「現在是什麼情況」,周遭的管事、老奴、女婢便爭先恐後向他闡述他那位新婚妻子的惡行惡狀。
「早就听說她在陸家總愛欺陵下人,以惡整奴僕為樂,但萬萬想不到她那劣性到了方家仍不知收斂!」
「她故意刁難玲瓏,擺明就是欺負我們方家人!」
方不絕制止眾人七嘴八舌,要听「受害人」陳述。
玲瓏已經哭了一陣子,所以當方不絕要她說明她受的委屈時,她勉強已能清楚表達。她逐字逐句,娓娓道出她奉命伺候少夫人的情況,包括夫人坦言對她的不喜歡及傲慢態度,對清淡膳食的輕視和不屑,更惡意躲起來,讓她心急如焚,宛若無頭蒼蠅四處奔走找人……
「能不能求少爺……別、別讓玲瓏去服侍少夫人?玲瓏真的……很怕她,也擔心惹她不悅會、會遭到處罰……玲瓏想留在老夫人身邊……」玲瓏抹著眼淚,哀哀懇求。
方不絕知道玲瓏蕙質蘭心,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丫鬢,他娘親時常在他耳邊夸獎這位年輕卻懂事的小泵娘,能惹得她淚眼汪汪,甚至求他別指派她去伺候陸小蟬,陸小蟬也真夠……有本事的,招惹麻煩的本事。
「這事兒我會考慮,我現在先回房去,听听小蟬怎麼說。你放心吧,我方家不容許主子惡意欺負下人這種事發生,若她有錯,我會要她親自向你賠不是。」方不絕只能這般安撫哭泣的玲瓏。
「不絕,要不要……干脆把陸小蟬送到別處去?反正,我們娶了她,破咒應該仍有效,是吧?」方母原本就不喜歡那位傳過太多惡行的「陸小蟬」巴不得將她送遠遠,眼不見為淨。
「娘,小蟬是我的妻子,交由我來處理,好嗎?」
「……好吧。但是玲瓏受的委屈,你一定要替她討公道,娘不希望外頭人在傳咱們方家欺壓下人。」
「嗯。她人呢」
「誰知道?弄得全府里雞飛狗跳,眾人都不用做正事,全忙著找她一人。」方母只能抿唇,面露不悅。
方不絕不知哪來的直覺,若他此時回房,她應該會一派悠閑,側臥在大床上,無事人一般慵懶展媚,嫣紅小嘴埋怨著他的晚歸。
她雖沒親口答應他不再私自逃家,只是倦懶懶微笑,面對他再三索討她的點頭保證,顯得闌珊率性,也像在享受他的心急,悠哉把玩他的長發,但他就是知道,她是不會輕易走的。
丙不其然。
被眾人數落亂走亂跑的方家少夫人,不正好端端軟在榻上.百般無聊地有一頁沒一頁翻著書,美得恁般清純無辜,像只乖乖等待主人回來模順毛發的溫馴貓兒,哪兒都沒去。
方不絕靜靜瞧著她。
她真會如娘親及玲瓏所言般惡質嗎?
會,打從初聞「陸小蟬」三字時,她的所作所為,他還不清楚嗎?娶她之前.他就知道她的為人,他確信娘親和玲瓏並未污蔑她,她在南城陸家,曾經活活弄死一個女婢,只因女婢面丑,不順她的眼……
他卻無法相信,在他眼前率真活潑的她,是如此蛇蠍心腸。
是偏見?或是他受了蒙蔽,打從心底去拒絕面對她的真性情?
她究竟,是個怎生的女人?
看以艷麗慧穎,實則單純愛撒嬌,是她在作戲,抑或他偏頗了理智,受她外貌所影響,變成一個失去判斷力的男人?
銀貅在他一踏進房時,便靈活下榻,帶著一身幽香及飄逸輕快,撲進他懷里。
方不絕握住她的縴臂,將她從胸膛間緩緩拉開,她以為他要吻她,所以開心地嘟高唇,主動送上,仰首時卻看見一張不苟言笑的嚴肅臉孔。
「你怎麼了?」一臉不太歡喜的樣子,不像她見到他時,快樂都快溢滿出來了呢。
「你今天有乖乖待在海棠院?」他深邃黑瞳緊鎖她臉上。
「算有吧。」為了避開惱人的婢女,她躍上最高的樓閣,沒人打擾沒人羅唆,快快樂樂躺在上頭曬太陽,今幾個日光暖烘烘,教她愛極呢。
「那麼為何玲瓏哭著四處找尋你?」
「我就是不想讓她跟嘛。」銀貅很坦白。
「玲瓏不夠伶俐聰明,伺候得你不悅?」
「我不喜歡她嘛。」廣意來說.她不喜歡「人」這種動物,他例外哦。
方不絕眉也不挑。「所以你故意為難她?」
「我哪有為難她。」
「她泣聲求我別將她擺進海棠院,若你沒有為難她,玲瓏不可能做此請求。你罰她跪了?」他又問,語氣沒有嚴肅,只是淡漠。
「那婢女的確是跪下了,但明明是她自願的,她自個兒說要長跪不起,結果還不是食言,跪沒多久就借口爬起來。」讓她見識到人類的言而無信,所以不能怪她此時用冷哼的聲音在藐視玲瓏。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自願下跪。」他失望于她竟然真如玲瓏所言蠻橫無情,而且毫無反省之意。「你對方家的膳食不滿意?听說,你一口都不願意嘗,便叫她撤走?」他又問。
「我不吃那種東西。」銀貅率直回答。
「那種東西?」這四字,听起來多嘲弄、多充滿輕蔑。「全方家,都是吃那種東西,包括我,沒有特別虧待你,在你的膳食上偷工減料或是故意惡整你。要是有哪些菜你不敢吃,可以吩咐玲瓏,由她事先為你過濾菜色,她會牢記你的喜好,不將你不愛吃的東西端上桌來,你可以婉轉告訴她,而不是用這樣的態度。」
「怎樣的態度?」她明明很誠竇地告訴那只雌人類.她不吃那些東西,她的態度理所當然,又沒一手撥翻滿桌飯菜,算很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