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白綺繡輕輕環住她哭顫的肩,眼眶跟著發紅。
「娘還看見他進房,待你輕聲細語,百般珍惜……認真囑咐我,為你挑最滑膩細織的料子、黹功最精致的繡花,再三交代你喜歡的顏色、款式,連娘親都不知道你的喜好,而他如數家珍,為你訂制數十件春裳,他坐在床邊,陪你說話,仿佛你只是倦了睡了……娘知道,他是真的很愛你,娘卻逼你要殺他……」
白綺繡靜靜聆听,無論听過多少回赫連瑤華那段時日的痴心舉動,都仍教她心疼憐惜。
「娘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赫連府,娘被後悔及虧欠所淹沒,只能一直哭一直哭。若能從頭再來,娘絕對不逼你涉險,娘甘願一家四口拋掉仇恨,平平靜靜過日子……」白夫人用力吸氣,才壓下沖喉而出破碎硬咽。「娘明白那已經是永遠不可能達成的心願……對,在赫連瑤華出現于我們家之前,我以為不可能了,結果,本該深惡痛絕的他,帶來欣喜若狂的消息,他告訴我,你回來了,回到我們的身邊,仍是牢記著娘加諸在你身上的復仇折磨,他對我下跪,不求我原諒他,卻求我不要再讓你受苦,他說我與他,像兩頭獸,正撕扯著你,如此下去,我們兩方會再度失去你,他問我,這是我所想要的嗎?他問我,失去你,我一點都無所謂嗎?不,早在多年前,娘就只剩一個心願……綺繡,娘告訴你,不要報仇,我們和他沒有仇恨了,他替我救回女兒,便全都相抵而過,娘謝謝他,娘相信你爹也是這麼想。你听見了嗎?沒有仇、沒有怨,你可隨心所欲去愛他,你可以盡心盡力去愛他。」
母女倆,眼淚潰堤,抱在一起,哭成一片。
「娘本來想親口問你,你是否真愛他,不過,看見方才你護衛他的姿態,娘已經得到答案。女兒能找到心意相屬的男人,娘替你高興。」
至此,不穩的步伐終于踏地,倍受祝福的感情,變得堅固、變得無懼、變得不再茫然。
再也不用掙扎于愛恨之間,毋需強逼自己敵視心愛的男人,胸口壓著的大石被搬開,呼吸仿佛更順暢呢。
充滿驚險與歡喜的一天,起伏劇烈,如沐水火之間,冷得心顫之後又炙燙的充滿感動,終于一切波瀾隨著夜幕低垂而歸于平靜,白綺繡依窗眺望,任由月華淡淡灑落她滿足微笑的姣好面容。
赫連瑤華進房時,為此艷景而屏住呼吸。
好美。
他第一次看見她如此松懈無防的笑靨,發自于內心,真正的喜悅,沒被陰霾感染,未受愁緒左右,她的眉目淡似春水,眸光柔似靄霧,飛揚的粉唇,瓖嵌一抹勾勾的完美弧線,听到他推開門扉的聲音,她側首覷向他,那朵笑花,綻得更絕艷,撩撥他胸口重重為之震顫。
他來到她身邊,甫沐浴餅後的皂香及體熱,由他展臂輕擁間,包圍住她。
「德松已經查出那人的身分。」見鬼了,他想說的絕不是這句話!他到底是哪來的自制力,能夠將那句「你身體休養得是否好些?我可以抱你嗎?」的求歡給吞下喉去?!
「他是誰?」
「曾經被我重判家產充公的家伙,挾怨報復,才會尋找機會刺殺我。」
「是受你冤枉的人嗎?」
她的俏鼻立即為此疑問付出代價,被捏得好痛。
「你將我看得太糟糕了吧。」他故意左右搖晃,給予處罰。「我赫連瑤華貪歸貪,該認真時,我絕不會胡亂行事。」
「誰教你素行不良……」被捏住了鼻,她聲音變得好童稚、好可愛。
「那人罔顧道德,開醫館,賣偽藥,胡亂開藥給百姓吃,一人死亡,十人終身癱瘓,拿他賺的黑心錢全賠給受害者,便宜他了。」哼,關他五年果然太短,這下加上刺殺父母官未遂之罪,他這輩子別想走出官府大牢。
瞧他義憤填膺,對罪犯行徑不齒至極的冷哼,神情熟悉,她的爹論起案子來,也總是如此。赫連瑤華雖惡名在外,不甚清廉,那個充滿抱負,立志在官場闖出正義的熱血男兒,仍存于他心里,未曾死去,沒有因為他受過的迫害而完全消失殆盡。
「所以我才說,做好官,死得早。」他嘴里埋怨。替被害者出了氣,結果差點被人活活砍死。他一直認為當好官沒有好下場,偏偏荒城的教訓他沒有記牢,還是偶爾會挑戰一下當好官的樂趣,尤其在國舅爺失勢之後,再沒有人能逼他做些丑陋事,勾心斗角不再是生活必須,原來單純可以如此容易。
「千萬別這麼說,千萬別這麼想,坐在這位子上,本該多為百姓盡力,人原本就很難做到兩全其美,順應了這個,得罪了那個,然而,你自己心中那把尺會告訴你,不偏不頗,就算為此會付出代價,至少,無愧天地,無愧于己,也能讓家人以你為傲。」白綺繡撫模他披散長發,像模只乖貓一樣。
「綺繡夫子,你又要教訓我了嗎?」
「不敢。」
「今晚天清月皎潔,窗畔獨偎奴與夫,敢問親親小娘子,何忍辜負春宵夜?」他痞痞壞笑,出言調戲她,要她別在如此美景深夜里,與他討論如何當官的道理。
「貧嘴。」她啐他,兩頰紅通通。
「我確實貧嘴,貧乏得好可憐,需要有人把軟綿綿的唇喂過來,填補我的貧乏……」
他吻了她,一開始就是火辣辣的濡沫交纏,完全沒有循序漸進,沒有由淺到深,直接深探勾引,挑弄她紅女敕小舌,捧著她凝脂臉頰,汲取她檀口間糖蜜般的迷人芬芳,她迷蒙氤氳的秋瞳,溫順承歡的回應,教人如何不為之痴狂?!
他的思念,曾是眾人眼中的瘋癲;他的白首偕老,更被視為愚昧可笑的妄想。
這五年里,他真的好寂寞。
每天執握著她的手,貼在臉旁,冰冷無溫得教他寂寞。
每天望著她仿若沉眠的安詳容顏,無論如何喚她鬧她,緊合的長睫仍舊不曾顫動睜開,失落得教他寂寞。
每天坐臥她身邊,與她說話,屋里只有他一個聲音時的單調,孤靜得教他寂寞。
每天、每天、每天,沒有她醒來的每天,都是寂寞。
他想要她為他綻開笑靨,想要被她擁抱,想要被她噴吐的氣息所溫暖,想在她懷中得到撫慰,想要她以柔女敕十指踫觸他,為他撥去一身孤寂——如同現在……
白綺繡笑著擁抱他,蘭息如春風,均勻規律暖熱他,她十指輕梳他的長發,撫模他的肩頸,像在撫順他的細毛,像在告訴他,我在這兒,我在你身邊,是我、是我,別怕,別害怕……
他要得更多,五年的等待,值得獲取包甜美的補償。
久違的炙燙,炫麗如火花,探進彼此衣裳內,撫觸彼光滑肌膚的手掌,都帶了火,她的渴望並不亞于他,急不可耐的人,何止是他?
他吻她怕癢的玉頸,她吻他吞咽困難的凸起咽喉,他吻她敏感細致的膀子內側,她吻他鼓噪巨響的左邊胸口
衣裳被視為阻礙物,月兌得快、扯得急,拋落遠遠的。
架子床上系綁的波浪帷幔,來不及被解下,遮掩旖旎春光,誰都無暇顧忌它,他們只專注于彼此,眼中只剩對方,再容不下其他。
她讓他亢奮,他讓她沉迷,他們急于填補五年來的空虛,互相慰藉彼此的寂寥。
即便他躁狂激動,仍沒忘記身下的她多麼易碎脆弱,他必須要更加珍視她,他必須要小心呵護,他必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