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為她使性子、以為她為難人、認定她所作所為全出自于陰晴不定的壞脾氣,與她冷戰、與她互不相讓,甚至口出冷言刺傷著她。
夏侯武威恨極了自己,他真是個混帳!
是誰冷血無情?是誰鐵石心腸?
春兒說得沒錯。
是他。
是他!
她如此深愛他,好傻好憨地愛著他呀!他明明就知道,也看得一清二楚,為什麼他還會傷害她?為什麼他給予她的回應,是一次一次又一次的無形刀刃,劃在她心口上,讓她疼、讓她痛、讓她難受哭泣!
夏侯武威急奔回她的閨園,卻不見她身影,里里外外找了幾趟,都沒尋到她,他覓至廊道水榭附近,公孫謙與其他人也來了,春兒一席話,猶若當頭棒喝,敲醒眾人,他們絕對都欠她一聲道歉。
「她不在房里。」夏侯武威心里涌起不安。
「立刻去找小當家!」公孫謙交代眾人。夜如此深沉,小當家是去哪里了?
男人燃起火把,女人提著燈籠,滿府里尋找嚴盡歡,就算小當家只是想獨自找個地方躲起來冷靜情緒,眾人也希望至少能遠遠陪在她身後,知道她平安無事,誰都不去驚擾她也好。
半個時辰過去,有人在大池長橋上,找到一只繡鞋,鞋上綴滿小小金剛鑽,放眼府里上下,能穿著如此奢華繡鞋之人,除嚴盡歡之外,再沒其他。
「繡鞋……橋邊找到的?」公孫謙得到消息,與眾人在長橋上會合,發現繡鞋的是小紗,拿著鞋的那只右手正在發抖。
「是……只找到一只,周遭都看過了,沒,沒見到其余的……謙,謙哥,鞋留在橋上,小當家會不會是一氣之下——」小紗後頭沒說的字眼,瞬間在眾人腦海中響起。
跳湖!
嚴盡歡性子烈,被眾人如此誤解之後,還忍痛把愛人拱手讓人,途經大池長橋時,心里越想越嘔、越想越不甘,索性跨過橋欄,蹤身躍下——
此一猜測,教眾人心涼骨寒。
夏侯武威自人群中竄出,暗夜火光,在輪廓極深的臉龐上,堆疊成猙獰陰影,他二話不說,跳進冰冷湖里,在寬若深海的池中尋探嚴盡歡下落,接著秦關、尉遲義、公孫謙一個一個飛躍而下,爾後幾十名會泅水的奴僕亦下水找人,不擅水性的,駕起小舟,在池面上穿梭。
「找更多火把來!把湖面照亮!快!」橋上眾人不敢遲延,紛紛動作。
「小當家——小當家——」心急的女婢們沿著橋欄喊人,期吩得到回應。
向來平靜無被的池,這一夜,浪濤澎湃,火光連天。
第9章(1)
頸後的剌痛,在意識清醒之後,變得清晰明白。
知覺恢復的同時,有道聲音傳人耳內,隱約听過的語調,使嚴盡歡秀眉一攏。
好熟悉。
熟悉得好讓人討厭的聲調。
「……可惡,這樣也要一百兩?!搶劫嗎?!」
「要進嚴家去綁人,還能成功將人帶出來,不值一百兩嗎?若你覺不值,人我帶走好了,她長這麼美,我隨便月兌手都能賺到不只這個價碼。」
「好好好,我付!我付!一百兩是吧,拿去拿去!幸好當初逃出來,有搜括了一些東西……」
「貪財。」嘿嘿。
第二道聲音消失不見,開始有腳步聲走下石階,伴隨著咒罵啐聲,朝她靠近。
讓嚴盡歡完全清醒的主困,是有一只大掌正撫模她的臉頰,指月復不規矩地在軟女敕粉腮上暖昧畫圈圈。
她驀然瞠眸,對上一雙笑得眯成細縫的男人眼楮。
沈啟業?!
嚴盡歡愣住,意外自己竟然還會再度看見這只家伙。他不是逃了嗎?怎麼敢回到嚴家……
不,這里不是嚴家,這是哪兒?陰陰暗暗的,彌漫著教人難以呼吸順暢的悶腐味,嚴家沒有這種地方。
「醒來啦?」他的手指,仿佛被她無瑕膩人的肌膚觸感所吸引,遲遲沒她臉上收回。
「拿開你的手!」誰給他資格踫她了?
嚴盡歡想出手拍掉令人作嘔的指月復,才發覺雙腕被反折腰後,牢牢束綁住,動彈不得。
「還在耍小姐脾氣?這里可不是你嚴家,女人使使小性子無妨,但太張牙舞爪就可惜了你這張花容月貌。」沈啟業不受她恫嚇。貓兒在嚴家有靠山撐腰,身邊時時有人保護,他自然只能遠觀,如今貓兒落在他手里,模樣嬌嗔,爪子卻被剪掉,任人宰割的荏弱,讓人恨不得狠狠褻玩一番。沈啟業低沉一笑︰「別生氣,你眸子在噴火呢……真美,你真漂亮,怎麼會有人生得如此之好,我從沒遇見像你這樣的姑娘,雖然凶了一點、驕縱了一點、狗眼看人低了一點,可你斥喝人時,容貌美極艷極,教我又愛又恨。我想想你是怎麼說的……‘把姓沈的那只整死沒關系’或是‘姓沈的想睡床,下輩子吧,趕他去睡酒窖’?」
嚴盡歡警戒瞪他,不讓臉上流露太多惶恐。
她只記得咋夜走上大池長橋,要逃回房里,半途竟被人打昏,醒來之後,看見的嘴臉便是沈啟業,連貫回想,也知道是這家伙搞的鬼。
「廢話少說,你叫人進嚴家綁架我,到底想做什麼?」嚴盡歡不讓氣勢削堿,仍是揚著顎說話。
「做什麼?」當然是向你討回公道。「沈啟業輕捏她潤圓精致的下巴。
討公道討公道……怎麼最近每個人都要向她討公道?
她究竟是佔了多少人的便宜,為何自己毫無所覺?
「你從我沈家拿走的東西,一分一毫全都要還給我。」長指收緊,他面容逼近她,氣息噴吐來,她偏頭避開。
她從沈家拿走的東西?哼,他怎麼不說說沈家從嚴家取得的十萬兩當金先吐出來還她啊!
典當本是你情我願之事。
沈啟業父親沈承祖以沈府大宅為當物,當得十萬兩,三個月取贖時期,她可沒有少算半日,時限已至,沈家還不出當金,嚴家沒收沈府大宅,天公地道,誰也沒坑誰,他不反省是誰逼沈承祖當宅換錢,指控別人的氣焰倒很囂張!
嚴盡歡滿月復不屑,卻明白此時此刻不是爽快反駁的時機,她被綁著,情勢不利于她,就算逞了口舌之快,激怒了沈啟業,倒楣的人仍是她,她暫且忍下牙尖嘴利。
「你是指沈家大宅嗎?可以呀,你要就還你。」她隨口應允。等你哪天掛掉,我折合成紙錢給你啦!
「不只是沈家大宅!還有!」
「還有……沈瓔珞嗎?」沈瓔珞也是從沈家帶來的典當物之一。不過她頗驚訝沈啟業會突然這麼有兄妹愛嗎?
「不,是你由我沈家拿走的金銀珠寶。」
金銀珠寶?啥鬼東西呀?
沈家大宅空空如也,要銀票沒銀票,要碎銀屑沒碎銀屑,哪來的金銀珠寶?
「我沈家的金銀珠寶,造就你嚴家的富裕,所以嚴家算算也是我沈家的。」
「……」無言以對,她對沈啟業的胡說八道無言以對!
按照這種算法,全天下都是你沈家的嘛!太會扯了吧?!
「對,嚴家的所有,都是我沈啟業的東西,你全都要還給我。」沈啟業的眼神不對勁,嚴盡歡在里頭看見了深深的瘋狂,渾身寒毛直聳,想起沈啟業在沈瓔珞腦後留下的大傷口,早該猜想沈啟業瀕臨理智喪失的邊緣,她試圖穩住呼吸,制止顫抖,任自沈啟業模透她標致玉凝的臉。
「說‘還’也太見外,應該說,你的就是我的。」沈啟業呵呵笑了︰「只要我們成親,沈嚴兩家一家,既是一家子,又怎分你我呢?」
「你想都別想!」嚴盡歡再也忍不住回嘴︰「你這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不男不女不稂不莠不良不軌不共戴天的畜生!憑你也想娶我?我情願嫁只豬嫁只狗都不嫁你!你想要染指我嚴家財產,下輩子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