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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護師 第32頁

作者︰決明

當時的支支吾吾,只是想掩蓋他受傷的事實,怕她擔心怕她難過,他不知道竟會教她誤解至此!

早知如此,他寧可什麼都告訴她,讓她看自己身上又丑又深又長又幾乎要見骨的傷口、讓她嚇得大哭,也不要她決意離開他!

「你連我送你的指環也不要了,就像你也決定不要我了一樣,是不?」

凌厲的嘶啞,響徹雲霄。

「我本來不信那一套,什麼金剛鑽恆永遠,一顆永流傳!我以為那是嚴盡歡想來騙錢的詞兒!他們說金剛鑽堅硬不易破碎,夫妻間正流行拿它來比擬愛情,我這輩子沒這麼蠢過!在秦關的匠房里一顆一顆挑、一顆一顆選,非得要找切工最漂亮、光芒最炫目的,我想把它送給你……那不只是一顆鑽!那是我的心呀!你卻寧可拿它去典當,等同是將我的心一塊兒給當掉了!瓔珞,不要這樣待我!」尉遲義跌跪在地,上半身趴在石階,痛得挺不直腰桿,血窪隨即在他膝處凝成一攤,他喘著氣,每一口呼吸都撕裂血肉,光是起身,已是滿頭大汗,他的力量不用在忍耐疼痛上,反而奮力吶喊︰「喊我的名字!讓我知道你在哪里!」他試圖听著,摒棄嘈雜的風聲水聲,以及自己吁喘的濃重吐納聲,想听仔細是否能尋到她的呼喚。

沒有。

他听見許多人在幫著他一塊兒找她,一聲一聲「瓔珞,快出來!」、「瓔珞,別躲了!」不絕于耳。

他听見奔走相尋的雜杳步伐。

他听見嚴盡歡在嫌吵的埋怨。

他甚至可以听見血珠子滴落在地。

獨獨沒有沈瓔珞的聲音……

她仍不信任他嗎?在听見他亂七八糟吼了這麼多話之後,還是不相信他與采菱的清白嗎?

所以她不願意喚他,不願意讓他找到她——

「失火了!失火了!後頭的倉庫燒起來了……」

尉遲義听見遠方有人喊著,是雜役江海,他抬頭,看見一抹紅光,燒亮夜空,距離雖遠,焦味已經傳到這里。

眾人尋找珞瓔的呼喚聲,改為「趕快去舀大池的水來救火」的吆喝。府里所有能盛水的鍋碗瓢盆桶全數派上用場,眾人以接力方式趕忙撲火。尉遲義到來時,倉庫已經陷于火海,一楝老舊的宅子,燒去大半。

「可惜下方酒窖里的一排好酒……」嚴盡歡站在後頭,搖頭嘆息。這麼一燒,陳年的珍釀,也燒干了吧。

「人沒事比較要緊,酒可以再買,這楝倉庫也舊了,再重建一處就好。」公孫謙渾身水濕,加入舀水行列,直至方才才換人接手。

「姓沈的哩?他不是睡在酒窖里嗎?該不會沒逃出來吧?」突然有人問了一句。

尉遲義光听見「姓沈的」三字便瞪大眼,轉身就要沖進去。

「阿義!那個姓沈的是指沈啟業不是沈瓔珞!冷靜!」公孫謙斕住他︰「你現在傷成這樣,進得去不見得出得來!」

尉遲義大口喘氣,光是站著,都相當耗力。

「姓沈的那家伙我剛剛還在園子那邊看見他呀,跑得很急耶,不知道在趕什麼。」小紗說道。

「我看這把火八成是他放的!」嚴盡歡一口咬定。她老早就看沈啟業不順眼,真不懂自己捉一只老鼠養在府里做什麼?!這下可好了,連倉庫都被燒光!泵且不論是不是沈啟業放的火,她都不想浪費米糧養他︰「悴,夏侯,把姓沈的趕出府里,我不想再見到他!」

「好。」夏侯武威也不喜歡沈啟業,他的眼神不正直,每回遠遠瞟著嚴盡歡時,都讓他有將它們挖出來的沖動。咳。

尉遲義听見了,有些含糊,但一清二楚,從火場里傳了出來。

周遭明明很嘈雜,眾人七嘴八舌在說話,一桶一桶的水嘩啦嘩啦潑出去,混淆著吆喝聲,那聲咳嗽,更教他在意。

他緊盯被火吞噬的倉庫,火正燒得蘇啪作響,和著風勢,發出鼓噪,他凝定精神,此時什麼也不听,只專注听著倉庫里的動靜!

火,熊熊轟轟;梁木,遇熱剝裂;磚瓦,倏然爆破;干糧米袋,在火中燃燒……除此之外,還有……

咳咳……

衣袖捂住口鼻,悶悶的咳嗽,如雷劈入尉遲義耳里。

然後,是一句比咳嗽聲更輕更小,更像喃喃的呢語。

尉遲……

「瓔珞!沈瓔珞!」

是她的聲音!是她的聲音沒錯!

「阿義!」公孫謙擋不下他,連夏侯武威也不行。

「她在里面!我听見了!她在里面!」尉遲義掙開所有人,筆直沖入火場,公孫謙與夏侯武威眼見不對,隨即趕上,三人前後消失在烈焰之中,瞬間,倉庫垮下,激起煙塵火花,點點如星,散漫在黑幕之中……

沈瓔珞是被手臂上的灼傷給痛醒的。當她睜眼醒來,周遭已是一片火海,地窖里存放著大量的酒,酒甕不耐高溫,應聲爆裂,先是一壇,接著是第二壇第三壇……酒液與火結合,鮮紅霎時渲染她眼前,吞噬掉所有視線。

她試圖拍掉衣袖上燃燒的火焰,動作有些遲緩,後腦又疼又辣,卻不及身處烈火之中的灼燙難受,意識告訴她,快逃,身體不听使喚,快逃!快爬起來!若遲了,就要葬身火窟,她與孩子……

她匍匐著,身子拖在地板上,努力往石階爬,身後的火,宛如化身為巨蟒,吐著火焰舌信,猛撲而來!

她身上被酒液濕濡,極易著火,她爬行過的痕跡,成為引信,將火引導而來,她踢掉了繡鞋,因為那輕軟的布料燃燒起來,接著是裙擺,又燙又刺的灼咬,令她爆發力量,爬得更快,然而那也只是回光返照的蠻力,來得快、去得更快,她伏在石階,黑霧迷蒙了雙眸,燻出難受的眼淚,眼楮幾乎快要無法張開,口鼻間所能呼吸到的,全是嗆人濃煙,她用傷痕累累的手捂住嘴,卻捂不住它們竄入肺葉的蠻橫。

她的腿好燙、好燙,頭也好疼,渾身像被置于鐵網上煨烤太久的魚兒,傳來一陣焚燒的焦味……

真的,要死在這兒了嗎?

無論什麼事,你都可以喊我。

遇上哈麻煩,記得找我,你只要稍微大聲喊我的名字,我不管在府里哪里,都能听得到。

喊不出口,她的聲音,喊不出口……她怕,怕喊了,心里有了期待,期待卻仍是落空,怕自己等著他來,怕自己等不到他來,怕他不願意來,怕他听不見她的求救,怕自己最後死去之前,是抱著遺憾……

最近我比較忙,恐怕沒法子撥冗在小事上。

我已經有一個女孩在等我,我沒有空理你……隨便你愛說我無情無義還是禽獸不如……隨便你了啦……她疼得號啕大哭,因為身體的痛,更因為心里的痛,她以為自己是放聲哭出來,但並不是,她沒有听見自己的哭聲,她只是張著嘴,無聲嘶叫著,眼淚成串滑過污黑的粉頰。听見他這樣說,她好難過!

她不知道如何響應,她想瘋狂槌打他的胸口,用她所听過的惡毒字眼咒罵他,她想賞他幾巴掌,她想問他的心是否是鋼鐵鑄成,她想吼著問他為何如此踐踏她的愛情!

她最終只選擇了默默退開,她的心,卻像被撕裂擰破,她強忍著那樣的疼痛,不哭不鬧,佯裝自己堅強無比、佯裝自己不需要依靠他,臨死之前,她不想再忍耐、不想再假裝,她疼呀!她好疼呀!

她不像他這樣豁達、這樣說放就放、這樣果決斷情,她怯懦、她死心眼、她付出了感情,就不輕易收回……現在,她要帶著這份固執傻氣的感情,以及來不及出世的孩子,在大火之中,灰飛煙滅,燒成殘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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