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哥負責了嗎?」馨馨問出沈瓔珞也很想知道的疑問。
「人都被送回赫連府了,你說哩?」當然是沒有啦。尉遲義告訴赫連府的那位小婢,抱歉他當她是路人而已,害小婢哭著回去。
「……那不是人財兩失了?」
「什麼人財兩失?你用的詞兒真怪!」
「你們這幾個丫頭,做事沒有嚼舌根利落!」李婆婆在罵人了,喜兒她們噤聲,吐吐舌,加緊手里動作,李婆婆喚沈瓔珞到後頭幫忙。沈瓔珞存在與否,都不防礙喜兒她們聊天,畢竟從頭到尾沈瓔珞都沒有插嘴半句,她被李婆婆叫走,她們仍是交頭接耳,咕咕笑著,繼續在說關于尉遲義的是非,至于夏侯武威,她們不敢提、不敢評論,他是屬于小當家,其余女人沾不得,她們不想成為第二個冰心,因為夏侯武威之故,被叫價賣掉,踢出嚴家當鋪。
她隱約听見,她們說道︰「女人何必追,看對眼就一拍即合,浪費時間在女人身上的男人最蠢最呆最白痴……」
這話,也是尉遲義的口頭禪嗎?
「她們說的,別浪費時間去听。」李婆婆見沈瓔珞仍頻頻回首,想听喜兒她們還說了些什麼,李婆婆音量不大,對著她說道︰「義小子不是壞家伙,他只是有些隨興,有些大剌剌,以前幾段情事也都過去了,別為那些小事在不開心吶。」
沈瓔珞吃驚地從李婆婆眸中瞧見她對一切的了然于胸。
沈瓔珞瞞得過眾人,瞞不過李婆婆雪亮雙眼。
「義小子待你很好,我還不曾見過他對誰這樣呢。」李婆婆盡可能不讓沈瓔珞感到不自在,于是話不挑明了講,僅淡淡微笑,為尉遲義說話。布滿風霜紋路的眼,看著沈瓔珞黑亮秀發上素雅漂亮的小花鈿,不難猜出那是尉遲義送她的飾品。
「嗯……他確實待我好,很照顧我。」沈瓔珞頷首。喜兒她們口里的尉遲義,與她認識的尉遲義並不相同,她們說他用情不專,她卻看見一個專寵著她的男人,成為他的女人約莫一個多月,他的噓寒問暖、他的細心呵護,總是教她發自內心地動容戚謝,除爹之外,再也沒有人會待她如此之好,卻不求回報。
他會因為知道她喜愛荷花,天天為她摘下幾朵,讓她供在白瓷長瓶里。
他會因為知道她喜愛彈琴,替她找來琴箏,纏著要她彈些他壓根不懂的音律幽曲,听得相當認直甲
他會因為她一句無心「以前嫻兒拿過一種甜孜孜的糕點,內餡是紅豆泥,我不記得它的名稱,但挺好吃呢」的閑聊,隔沒幾天,他帶回十數種紅豆甜糕,有的白膨如球、有的扁平如餅、有的捏成小花形狀、有的扎在小竹葉里,非得要找出她曾吃過的好滋味,要她重溫紅一旦泥糕的甜美。
他會因為明白她的遺憾,試圖為她尋來沈府出售的「飛仙酒」、「靈芝酒」「玉冰燒」,陪著她一塊兒啜飲它們的辣、它們的甜,細酌她祖父與爹親最自豪的成品。
他會因為單純喜歡她笑,使出成千上萬的方法逗著她,喜歡看她臉紅,他會用健壯結實的身體調戲她,甚至是將她吻得昏天暗地,他讓她幾乎沒有時間去為自己淪為奴婢的命運自怨自艾。身為沈家富貴千金女,擁有的是物質上取用無虞,身為一無所有的「沈瓔珞」,她擁有的,是笑容、是喜悅、是安心、是依靠,還有他,她覺得自己富裕無比。她眼中的尉遲義,個性可愛,不拘小節,有時像個孩子,明明是她窩在他懷里,撒嬌的人卻是他,他最愛把臉龐埋在她發間,直夸她好香,用挺直的鼻,磨蹭她的耳廓、她的鬢發,用粗濃的氣息,煨熱她的粉頰、她的肌膚;有時又變回成熟男人,用寬厚的肩,讓她枕著、偎著,用有力的臂膀,將她圈著、攬著。
他為她做的,她全數都領受到了,並且,毫不保留以她的愛情回韻予他,她也希望能讓尉遲義明白她的情意,她不想只成為接受的那一方,享受著他的付出,而自己什麼都不能為他做,即便她能力有限,最多就是陪伴在他身邊,為他彈琴、與他說話、直一誠流露他最愛看見的笑顏、全心全意愛著他,除此之外,她還在探尋著自己能為他做哪些事,若她做得到,她會盡力去做。
她現在最為他擔心的,便是日前那場火燒的夢境。
她希望那只是自己胡亂偶發的惡夢,千萬千萬不要成真,她情願自己承受,也不要身陷危險的人是他。
偏偏事隔幾日,她又再度夢見,夢里沒有駭人大火、沒有尉遲義,只有她孤單一人,在黑暗中,蜷身落淚,那幾乎要吞噬掉她的濃黑,宛若天崩地裂的絕望,教她不得不與火燒夢境做起聯想,一想到或許是因為失去了尉遲義,她才會被打入那般無助的孤寂,她害怕它在未來的某時某日會發生,更是天天叮囑他要遠離火燭。
「那就是了。那幾個丫頭對義小子的認識,恐怕沒有你來得深,不用去听信流言輩語,相信你自己看見的他。」李婆婆給她一抹打氣微笑。
「瓔珞明白。」
李婆婆輕拍她手背,跟她說︰「好孩子,春兒方才來告訴我,小當家想喝酸梅湯,你去倉庫替我拿罐酸梅來,好嗎?」
「好的。」
李婆婆眺望沈瓔珞的背影,淺淺一嘆,說得極為含糊︰「希望義小子這回的熱度可別只維持了幾個月吶,否則一個好姑娘就被糟蹋掉了……」
沈瓔珞去了倉庫一趟,取了酸梅回來,又替李婆婆生火煮沸熱水,將酸梅置入,熬煮出味,再盛于小兵放涼,嚴盡歡嗜冰,在盛暑里,燙口的甜品她是不踫的,于是,每日都會有專人送來由雪山承接的冰泉,快馬送抵嚴家。
沈瓔珞將小兵置于冰泉里冰鎮,待其涼透,再讓春兒端給嚴盡歡消暑。
兵里還剩一些酸梅湯,李婆婆舀給沈瓔珞,悄聲叮囑別被其它丫頭們看見,要她快些喝掉。興許是李婆婆歉疚于一開始對她的排擠,後來很明顯在補償她,她待她比廚房里任何一位女孩都更加的好、更加的憐惜。
沈瓔珞道了謝,端著冰冰涼涼的酸梅湯,舍不得自己喝,她走出廚房,在水榭的欄桿旁輕喊尉遲義。這碗酸酸甜甜的湯,怕熱的他會比她更需要。尉遲義來了,像只鵬鳥歇翅,落在她面前。
「酸梅湯,正冰著呢。」她露齒微笑,將湯遞給他,拈起腕袖,為他拭去額上熱汗。
尉遲義正要一口飲盡,被她阻止︰「涼品要小口小口喝,才不會傷身。」
「你喝過了嗎?」
「嗯。」她在熬煮之際,試著味道濃淡時,已經嘗過一些。
尉遲義喝完,輕吁口氣,她接過空碗,問他︰「滋味好嗎?」
他點頭︰「好喝,酸得很夠味。」說完,他頓了頓,喚她︰「瓔珞。」
「怎麼了?還想要一碗嗎?沒有,這是最後一碗吶。」她以為他喝不過癮,想再續杯呢。
「不是,我沒有要再喝。瓔珞,下回……」他又停頓,似乎在思索著如何開口,她眨眸覦他,等他接續說,他深吸氣,開口︰「下回有重要的事再喊我。」
她不懂他為何重申這句她早就知道的話,他告訴過她無數回,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喊他一聲,只要他人在府里,他都會隨時到來。
「我的意思是……重要一點的大事再喊我,像這類吃吃喝喝的小事,就不要了。」尉遲義補充說道。沈瓔珞微怔,仰著小臉看他。「最近我比較忙,恐怕沒法子撥冗在小事上。但若是有緊要之事,你還是要叫我,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