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大喊「我愛慕你」?
好……勇猛哦……
「朱朱是小當家的遠房表姐,好些年前在這住餅一陣子,與我們幾個都相當熟識。她非常非常非——常喜歡謙哥哦,總是纏著他跑東跑西,幾乎有謙哥在的地方,就一定能看到她的身影,她還一直想買下謙哥這件流當品回家當夫君呢。」回想起當年朱朱迷戀公孫謙的程度,歐陽妅意仍是一臉好笑。
李梅秀听著听著,銅鈴眼不住地瞪大。
歐陽妅意特別強調了三次的「非常」,最後一回的尾音足足拖了許久,將李梅秀的屏息也拉長許久許久。
嚴盡歡的表姐?
非常喜歡公孫謙?
纏著他跑東跑西?
有公孫謙在的地方,就一定有她?
她還想買下公孫謙?!
她不意外有人和她一樣暗戀公孫謙,但听見有這號人物存在,他仍然忍不住身子一顫。
「不過,老爺的意思是,賣或不賣這選擇權,交由謙哥自己決定。」歐陽妅意補充。
現在公孫謙依然待在嚴家當鋪賣命,他當年的選擇為何,不用歐陽妅意多說。
「……她向公孫先生表白情意之後,公孫先生他……怎麼回答?」李梅秀嚥嚥唾,最想知道的,就是這件事。
還能怎麼回答?謙哥毫不遲疑回她︰「但我對你並無男女之情——」。而且,謙哥還掛著微笑回復朱朱哦!真是的,不愛說謊是好事啦,可有時顯得太不近人情,好歹朱朱也算是他的青梅竹馬,這樣直接的答案很傷人……」歐陽妅意基于與朱朱的交情,心里很是同情她啦,畢竟告白失敗的朱朱,可是連哭三天三夜,哭濕幾十條手帕。「但我不能說謙哥做錯,畢竟,他不想讓朱朱心存幻想,將感情耗費在他身上,干脆用最無情的方式,要朱朱死心。」
歐陽妅意說的是別人的故事,李梅秀卻在同一時間,仿佛看見自己站在公孫謙面前,同他告白,把自己的情意一點不剩地透過言語轉達給他——
謙哥,我愛慕你……
她會挑一個桃花盛開的春季,借由花香或鳥語伴隨她羞澀的情意一並說出口……
我對你,並無男女之情。
他唇邊,瓖著笑,像在同她閑聊天氣好壞。
這這這這這這這——這太傷了呀呀呀呀……
扁用想像的,她就雙腿發軟。
可憐的朱朱,當時打擊所受的傷,不知道恢復了沒?李梅秀都想替她掬一把同情之淚,但………同情別人有何用?她的下場又不會比朱朱好到哪里去!
「妅意,听你這樣說,把我最後一絲勇氣都勒弊了……」李梅秀苦笑。听見別人的慘烈教訓,再對照自己,她哪敢挑戰呀!
「我不是說來嚇你,只是覺得,死心要趁早,痴心妄想,到後來只是一場夢嘛。」歐陽妅意故意恫嚇她。
「……那個……朱朱還活著吧?」有沒有去投河尋短?
「活得可好了呢,她對謙哥的愛意,支持她努力不懈地活下來,每年都會再跟謙哥告白一次,次次失敗次次勇,好像臉皮已被磨得又硬又厚了吧。」換成尋常姑娘,老早就死心愛別人,偏偏朱朱不是尋常姑娘,她死腦筋又拗脾氣,開導也開導不來,說服也說服不听。
「年年告白?」李梅秀好生敬佩情敵的勇氣。
「是呀。」歐陽妅意頷首。
「……今年也告白過了?」
「還沒耶,算算時日,好像也差不多該來,這回說不定你也能親眼見到朱朱的——慘況。」歐陽妅意笑得好甜,快要擠出蜜一般。
李梅秀是很想親眼看看,但又不是那麼的想……
矛盾吶。
看他親口拒絕另一個女人。
也好像看見他親口拒絕她那樣。
「我不要……還是當妹妹好……當妹妹被他細心對待著、享受著,這樣就好……」李梅秀喃喃自語,憨憨搖頭,告訴自己,看看朱朱的下場,千萬別重蹈覆轍,她沒辦法像朱朱,在受了傷之後依然能佯裝無事地和公孫謙繼續面對面,她無法阻止自己不掉眼淚,不自慚形穢。
「最好你只是妹妹啦。」歐陽妅意撇撇嘴角,真想拿手里的空碗去敲李梅秀的頭,看看里頭是空心或實心,有沒有裝腦呀?
李梅秀心思早已不在歐陽妅意身上,她蜷著身,唸唸有詞,像在告誡自己,要當妹妹,只當妹妹就好……
早上才從歐陽妅意口中听見的人名,下午活生生出現在李梅秀面前——不,嚴格來說,是出現在公孫謙肩膀上,——不,更嚴格形容,是撲在公孫謙懷里。
朱朱,朱子夜,嚴盡歡的遠方表姐,一個清麗嬌美的活潑姑娘,她身著滾毛獵裝,首戴笑貂帽,腳蹬長靿尖頭靴,一副方才策馬千里追情郎的風塵僕僕模樣。
來挑戰不知第幾回合的告白情意。
李梅秀思量著該不該回避一下,給予公孫謙和朱子夜一個私密的談話空間,但是就算她現在轉身走人,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為除她之外,全當鋪里大大小小都圍在外圈,等著看好戲。
「謙哥,我好想念你。」朱子夜開心得連雙眉都在跳舞。
「是嗎?」公孫謙輕笑,卻回得很淡,試圖將朱子夜從自己身上扳開。
「你知道我今年來的用意吧?」
「大概……猜得出來。」沒有任何新意,她的一千零一招。
一冷一熱,一喜悅一平靜。
「你猜錯了,今年我不來向你表達愛意。」朱子夜神秘兮兮搖晃食指。
「那真是……太好了。」公孫謙眸里笑意更深了點,雖然表面上看不出變化,李梅秀卻能敏銳分辨。
他好像松了口氣呢。
奇怪,她怎麼會知道?
「我今年,是來贖你!」朱子夜咧嘴嘿嘿直笑,大聲宣告。
呀呀,公孫謙眯起眼,是驚訝中帶著生氣吧?李梅秀觀察起公孫謙——但馬上她變得比公孫謙更驚訝!
什、什麼?!朱子夜剛剛說了什麼?!
她要來贖公孫謙?!
「我存滿歡歡當年開給我的天價,今天我終于可以付清謙哥你的賣身費,把你帶回家了!」朱子夜亮出腰纏的一袋巨款。五年前,嚴盡歡看她情深意濃,對公孫謙窮追猛纏,顧及表姐妹情誼,便允諾朱子夜,只要她能存齊一千兩,嚴家當鋪願意忍痛割愛流當品。
「我沒有听說這回事。」公孫謙的笑容消失不見,劍眉攏鎖。他曾听過朱子夜嘴里嚷嚷要付錢贖他,但他嚴詞拒絕過,她也就識趣沒再談,他以為那不過是玩笑,怎麼這回來竟帶來教人措手不及的大消息?!
「是我和歡歡私下交易嘛,不信的話,我們一塊兒去問歡歡。」朱子夜就要拉著他去向嚴盡歡求證。
「不用問了。」嚴盡歡聲音比人先到,身影從簾後緩緩走來,方才才睡醒的慵懶模樣,使她的身子有泰半全偎進一旁的夏侯武威膀間。
圍觀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左右女婢備妥藤椅軟墊,挑了視野最好的方位,恭迎嚴小當家入坐。
嚴盡歡從夏侯武威身上滑坐到藤椅間,撩撩披散的墨亮青絲,女敕女敕嬌軀斜躺在軟枕上,笑道︰「我在這里回答他,是,我和朱朱表姐達成交易,一千兩,流當品隨她挑選。」而朱朱會挑哪一件,在場所有人都知道。
「老爺允諾過我,買與不買,由我全權決定。」公孫謙罕有地冷冽了表情。
「我爹已經過世好幾年,現在嚴家是我做主。」嚴盡歡對于自己的不守承諾,全然沒有半點汗顏,甚至用眼神向公孫謙嗆道︰有意見,去找我爹告狀呀,有空順便幫忙除除他墓上的雜草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