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她知道額上珍珠來由之前,她是這般相信著。
「夫人,貞貞是一片好意嘛……您也犯不著撂這麼狠的話,被大王听見是要殺頭的……」而且大王會連她這名無辜小婢一塊兒殺。
「哪邊涼快哪邊滾啦!」窮奇耐心耗盡,無情地伸出腿將小婢踹回婬亂酒宴那兒去。
「哎喲——」婢女淒慘叫疼,按著臀兒,從地上爬起,噘著小嘴想抱怨兩句,怎知一回頭,夫人已經不見蹤影。
長長水廊,空無一人,就算是以男人的腳程,也不可能在短短片刻從這頭奔馳到水廊那頭。
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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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獸的本性就是壞,而且說話不負責任,月兌口的字句全憑當時心情好壞而定。
心情若好,她可以在幕阜王問她想吃什麼時,回他少少一兩句菜色。
心情若不好,就算是在人界地位至高的君王,她也不會客氣地冷言頂嘴回去。
她的心情,一直都很糟。
她說的話,一直都沒幾句能听。
所以當幕阜王第十度討好地詢問她,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換來她最美一笑時,她給了答案。
「我要天下雞犬不寧。」
這是氣話,氣某個家伙滿腦子只想著讓天下無惡人,渴望天地祥和寧靜,每個人每只妖每株草每朵花都能幸福快樂,為此,清除擾亂世間的害蟲亦在所不惜。但她偏偏不要讓那家伙如願以償,最好是激得他在天山跳腳。
男人,被美色迷到暈頭轉向,竟也昏庸地答應她。
戰爭開始。
幕卓王以拓展國境版圖為理由,向外發兵,手段血腥暴戾,短短幾十日之內,雄兵部隊將西邊鄰近小柄吞噬殆盡,軍隊休養半個月,準備往東邊鯨吞其它國家。
人類的,越養越大。
一開始表現得好似全為了討好她,後來,是為他自己。
打下的鄰國進貢無數財寶及美人,並且俯首稱臣于他之下,坐在權力最頂點的滋味何其美妙,他食髓知味,樂此不疲,國內賦稅用來養大軍隊,百姓死活已經拋諸腦後。
戰爭之中,獲益最多的,是他。
他得到領土,得到美人,得到數不盡的貢金,得到權力,得到過度膨脹的殺戮滿足。
她只得到臭名一個。
禍國妖女。
幸好她對虛名也不在意,即便今日受人敬仰,夸她為護國仙女,她也不會比較快樂。
他們愛怎麼看她就怎麼看她,反正她本來就不是好東西。
昨日,幕阜王領著軍隊凱旋歸來,從夜里就辦起奢華熱鬧的慶功酒宴,一直到今日還沒停止,看來似乎會延續數天。
幕阜王派人來邀請她許多回,要她到酒宴上與他分享戰果,但她連甩也不甩,自己在房里睡上整日。
奇怪,有人替她發動戰事,擾國擾民,讓全天下人陪著她苦惱,為什麼她還是不快樂呢?
外頭飄散的氣息全是凶獸最喜愛的陰霾,有家破人亡的悲苦,也有戰死沙場的怨恨,她嗅著嗅著,卻仍是皺眉。
「夫、夫人……」婢女貞貞跪在躺椅前,怯怯地開口。
此刻,窮奇正舒展著縴勻身軀,嬌慵地窩在長椅上,像只懶洋洋的貓兒。她以軟墊為枕,絲綢為被,長發不做任何梳整,任由它胡亂散敞,猶如隨手潑灑的水墨畫,微眯的媚眸,百般無聊地瞟向婢女。
「大王又派人來請夫人了……正在外頭候著呢……」嗚,求求她快去吧,難道真要大王下十二道金牌才能請得動她?為什麼要為難她這麼一個小婢女?
窮奇翻個身,由側躺改為仰臥。
「夫人……求您露個臉吧……畢竟,這一仗,大王是為您而打……」
窮奇噗哧一笑,冷哼出鄙夷,「為我而打?我得到什麼?他又得到什麼?得了便宜又賣乖就是這麼一回事吧,人類,明明就只是找借口掩飾他的貪得無厭,將罪名推給另一個人,自己裝得多委屈,結果收獲最豐碩的人,到底是誰呀?」
裝得還真像一回事。
為了討美人歡心,不得不出兵——呿,難道戰敗國會進貢俊男給她享用嗎?當然不會,送上門的絕世佳人還不是上他的床去伺候他的。
她開口要他讓天下雞犬不寧,完全說中他的野心,那是他老早就產生的欲念,她的要求,只不過是推波助瀾罷了。
「夫人!貞貞求您別這麼說……」外頭還站著大王派來的人,若被听見,不被剝層皮才怪!
「好吧。」窮奇從長椅上坐起,長發蓋住半張微仰艷容,紅紗滑落大半,露出果白右肩,她紅唇噙笑,很惡意的那種,仿佛找到樂子的壞孩子,正準備好好惡作劇一番。「去瞧瞧人類貪婪作戲的嘴臉也不錯。」反正她正嫌無趣。
婢女貞貞尚未反應過來,窮奇已經起身拉開門扉,果足跨出,弧形優美的腳掌,讓守在門外的侍衛看得眼珠子差點滾下來——不過眼珠子沒滾,倒是唇角那絲唾液緩緩滴落——她無視看傻的男人,與他擦肩而過,一身芳香,足以迷倒人。
她步向不遠處的宴會場地,那座殿閣上方的天空,此刻正籠罩著腐敗荒婬的黑霧,她只瞄了一眼,就不屑再看。
天底下有哪種生物,會在屠殺成千上萬條性命之後還大肆吃酒慶祝?
除了「人」之外,她還真的想不出來哪!
比起那男人,凶獸算什麼?
因凶獸的小小挑撥就能壞到骨子里去,只代表這只人類原本就不存善心,再強大的挑撥法力,永遠都不及天性里潛藏的暴戾。
她也的確該露個臉,不然「禍國殃民」的罪名誰來扛呢?
呵呵,妖女來了。
「鏡花夫人到。」侍衛朗聲通報,原本嘈雜的宴席瞬間安靜下來。
跳著舞的優伶,奏著琴的樂官,高昂的談笑聲,全數停止。只有窮奇腳上金鈴清脆地響著,她每走一步,它就愉悅地鈴一聲,傲慢地向眾人宣示——听著,她窮奇來了。
從她一踏進酒宴,耳邊即傳來許多無聲咒罵,來自于主和派的臣子心中——
全是這妖女,害得大王背負起昏庸之名!
妖女,她又要來鼓吹大王發兵攻打其它鄰國!
柄之將亡,必有妖孽。
唉,國之不幸呀……
呵呵,她一字不漏,全都听見,謝謝大家夸獎。
「小花兒,來,坐本王身邊。」幕阜王立刻趕走窩在他懷里的小美人,足見在他心目中,她的地位遠勝過那幾個滿臉不悅的女人。
她走過去,不是因為听話,而是他身邊有大空位。
「你在午憩嗎?發沒梳呢。」慵懶的模樣也真撩人,發絲微微凌亂,好似在床榻上翻滾過好幾回,他幾乎可以幻想她在床上的媚態。
「懶得梳。」窮奇避開他的手指,連發絲都不想讓他模。
「我應該要將所有見到你這嬌俏模樣的男人眼珠子挖出來。」他一說,在場所有男人忙不迭地移開視線。
最該挖眼的人就是你啦!用眼神在剝光我的衣裳,下流!窮奇在心里哼著。
「斟酒,我要和小花兒喝一杯。」幕阜王命令一下,手腳利落的宮婢迅速將兩個酒杯倒滿,他端起,一杯給窮奇。「這場宴會是替你辦的,我已經幫你將天下鬧得雞犬不寧,開心嗎?」
「這樣就叫雞犬不寧?」她挑眉,紅唇沾著杯緣輕啜酒液。這熱辣辣的玩意兒她沒多喜歡,還是覺得山澗里的泉水順喉。
「哦?我的小花兒不滿意?那麼,你還希望怎麼樣?」幕阜王的指,似有若無地勾弄她的紅袖,腦子里想著月兌下它時的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