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老爺是上官老爺的金蘭舊識,兩人兒時便是鄰居,年少時抱著共同理想攜手創業,如今事業已上軌道,船行營運無比順暢,是該交棒給子孫,偏偏上官家與汪家都是一脈單傳,上官老爺只有白玉一個女兒,汪老爺同樣僅有汪廷宇這個獨子,于是早在十幾年前,兩人在子女年紀尚輕時便有志一同地決定親上加親,讓汪廷宇在繼承父業的同時,也能代替上官白玉掌管上官家的產業。
汪廷宇雖是富家第二代,但自小苞著汪老爺跑船運貨,該吃的苦沒少吃過,他知道經商的辛苦,所以絲毫沒有富少爺的驕氣,對人相當客氣。
「白玉,你身子好些了嗎?听說前些日子你病了?」汪廷宇關心地問。
「好多了,謝謝汪大哥關心。」上官白玉淺笑回道。
「白玉越大越標致,難怪你爹總舍不得將你嫁進我們汪家。」汪老爺拈胡取笑她。
「你這個有兒子沒女兒的人,哪會懂我們的心思?你娶媳婦是高興的事,我嫁女兒可是割心頭一塊肉出去呀!」上官老爺疼女兒出了名,一想起女兒出嫁,他使萬般不舍。
「你放心,我們汪家絕對會善待白玉,讓她過得比在娘家好,將她當親生女兒般疼著。所以呀,阿初,咱們兩家的喜事該辦一辦了吧?」汪老爺這趟來正是為此,畢竟汪家男丁單薄,只有汪廷宇一個,能快些娶媳生子,讓汪家興旺何嘗不是好事。
「嘖,你說要帶廷宇一起來,我就在猜你一定打這個主意,果然露出真面目。」上官老爺對著義弟吹胡子瞪眼。
「兩個孩子早日完婚,你也了卻一樁心事。再說,你不想抱孫子嗎?你不想我可想了!白玉,你怎麼說呀?」
上官白玉沒像尋常姑娘家,被問及終身大事時羞答答地留下一句「人家不來了啦」,反倒掛著淡然笑靨。「白玉沒意見,全憑爹和世伯作主。」
「你听听,你听听,白玉想嫁了啦!」汪老爺率先解讀。
「你沒听見她說‘全憑爹作主’嗎?好,我作主,再留個兩年……」上官老爺直接修改她的句子,將「世伯」兩字刪掉。
「喂!阿初……」
兩老又有得吵,還真是哥兒倆好,一對寶。
「白玉,這是我挑給你的禮物,瞧瞧喜歡不?」汪庭宇不理會老爹和世伯斗嘴,拉著白玉到桌邊坐下,遞給她一個綢布盒。
上官白玉打開一瞧,是姑娘家的成套飾品,有簪子、花鈿、鳳釵、金玉花枝、碧篦、步搖、翠翹,皆以紅血玉瓖嵌,相當精致漂亮。
「哇!好美哦……」丁香驚呼。
「汪大哥,這太貴重了,怎好讓你破費?」她蓋上布盒,就要推回給他。
「這是我的心意,你不收,才真的讓汪大哥為難。」
「可是……」
「別可是不可是了,收下。」汪廷宇又拿出另一個淡櫻色紙包,這回是給丁香。「丁香,你也有。」
「我也有?」丁香不敢置信地眨眨美眸。
「來,瞧瞧。」他笑,眸子更彎了些。
櫻色紙包沒有上官白玉收到的禮物大,它小巧可愛,里頭是對長耳墜,最下方是圓潤的乳白小珍珠。
「謝謝汪少爺!」丁香好開心,幾乎是迫不及待想戴上它。「小姐,要不要現在回房去,丁香幫你重新梳髻,再簪上汪少爺送的發飾?」
「好主意,白玉,你就簪上,讓我看看適不適合你。」汪廷宇很贊同丁香的意見。
上官白玉瞧見丁香一臉期待,也不想破壞丁香試戴耳墜的好心情,便點頭應允,然後身子又讓丁香給拖著跑,不過眨眼間,她人已經坐在閨房的鏡台前,任由丁香梳發盤髻。
「這樣很丑。」杌的身影出現在鏡里,不過同樣只有上官白玉看得到,他抱著雙臂,面露嫌惡,比畫著她在鏡中的模樣。「這個玩意兒都快比你的腦袋還大。」他指的是她的發髻,又瞧見丁香死命地將盒里的發飾全往上頭簪,讓她看起來有點像日前被趙大夫拿針扎成豪彘的可笑模樣。
真高興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有這種感覺。
汪廷宇送她的發飾都太華麗,與她恬靜淡然的個性並不相稱,金片拼湊而成的飛鳳翠翹、半臂長的流金步搖,上頭的紅玉搶走她的光彩,她過度白晰的膚色,襯托不出美麗與嬌艷。
丁香苦惱地打量著小姐,不時將步搖從左邊改往右邊,還是覺得怪,再把簪子插前半寸,依然不太對勁……
上官白玉阻止丁香繼續扯疼她的發,「丁香,你別忙了,我自己來,你去試試汪大哥送你的耳墜。」
丁香畢竟是年輕姑娘,愛美是天性,听見小姐這般說,自然心里動搖。
「……不然,等我一下,我馬上就試好,再過來幫你重盤。」
丁香拎著自己的禮物,坐在鏡台一角,將耳墜戴上。好好看哦,掛在白女敕耳垂搖搖晃晃,她好喜歡。
上官白玉動手將自己頭上沉重的發飾一樣樣解下,杌手指一挑,那團大髻倏地被破壞,長發柔順地披散下來,她這模樣好看許多。
「那個姓汪的就是你未來的大君?」杌拿起鏡台前的飛鳳翠翹,皺眉看著它的豪華俗艷,單手一握,將它揉成像廢紙團一樣。
礙于丁香在場,上官白玉無法開口回答他,但淺淺頷首。
杌失手折斷另一支金步搖,他瞪著自己的手,不明白它在抖個什麼勁,有股……很想扭斷某人頸子的沖動。
「如果我宰了他,你就不用嫁了吧?」也就沒有哪個男人能光明正大得到她,這主意好,他馬上去做!
「不可以!」上官白玉忘了要壓低聲音,急著阻止杌奔出房門,卻引來正專心攬鏡自照的丁香注目。
「小姐,怎麼了?」丁香極少听見上官白玉用這麼大的音量說話。
「呃……」上官白玉望望丁香,又急忙轉向杌,他快跑出去了!「丁香,你替我收拾鏡匣上的飾品,我、我去去就回來!」她慌亂地丟下話,跟著也跑出門。
「小姐?小姐……」
上官白玉將丁香的叫喚遠遠拋在身後,出了房,繞過庭園,彎過曲橋,杌跑得太快,她追得好吃力,但若不追回他,他真的對汪廷宇出手怎麼辦?
「呀!」上官白玉在長廊上跌一跤,摔得好重。好痛……膝蓋部分的白長裙已經滲出血絲。
「你是還沒斷女乃的笨蛋嗎?走幾步路也會跌倒!」杌的身影又回到她眼前,凶巴巴地羞辱她,卻同時蹲在她面前。
「你不可以傷害汪大哥!」
「上官家的人不可以傷害,現在連個路人甲我都不能踫?!」他毫不避諱地拉高她的裙擺,露出受傷的膝頭,不顧她的閃躲,大掌覆蓋上去,再挪開時,膝蓋上連一點疤痕也沒留。
上官白玉快手攏妥裙擺,小聲道完謝又說︰「傷人原本就是不對的事,不管是不是上官家的人。」
「傷人?我不會傷他。」就在她听了正要松口氣時,杌獰笑著說下去︰「我會手刃一劈,讓他身首分家,像這樣……」他朝附近的一根廊柱晃晃手,成人腰圍般大小的廊柱竟在瞬間灰飛煙滅,成了木屑。
他會讓汪廷宇連「受傷」的機會也沒有!
「杌!你……你敢動他半根頭發,我、我今天就叫丁香煮一盅芋頭粥當午膳晚膳和消夜!」
听到芋頭,杌變臉。
堂堂一只大妖,吃完芋頭後竟然全身發癢起疹,之後便是聞芋色變。
這女人吃定他了,不僅僅對他毫不懼怕,還三番兩次威脅他,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是杌?凶獸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