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見賭場的所有人都在笑!她發誓,她听見了!
範悠悠兩頰火紅,氣得說不出話,此刻的她又羞又窘,哪還有臉繼續在賭場里囂張?她本該維持住自己高傲的尊嚴,扭頭就走,但又不甘心被藍冬青這般作弄,更不想讓藍冬青如願趕她走,所以她只能窩囊地坐在場子邊緣的長沙發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鮮女乃配糖果。
從她這個位置望去,可以將賭場盡收眼底。她看見藍冬青和賭場的另一位老板火燎原閑聊著,偶爾有熟客介入他們,幾個人聊開了,或許是談及跳舞,藍冬青執起其中一名女客的手,兩人小小地旋舞起來。
範悠悠瞪著這一幕不放,在他們兩人分開之前,她都沒眨眼,直到眼楮好酸澀,她才別開視線,命令自己閉眼不看。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靴子,雙腳輕輕晃著,想像藍冬青牽著的人是她,想像她在跳舞,想像裙擺像蝴蝶在腿肚飛舞。
她像個笨蛋,從沙發站起來,踩著步子,憑空跟著他跳舞,她的動作不大,若有人看見,也只會以為她在輕扭腰肢、動動手腳、甩甩長發罷了。
藍冬青一直都有注意她。
他不可能放任她在賭場里獨處,視線範圍中沒見到她的身影,他總是會不放心。當他發覺她在跳舞,小洋裝像朵花兒般綻放,長發像絲綢,隨著她的身軀搖擺而波動,發間的光澤柔和又耀眼,他停下與其他人的交談,所有的注意力幾乎都被她吸引過去。
她吸引的,又何止是他。
一只手,緩緩伸來,扶住了範悠悠款擺的縴腰。
她怔住,藍冬青也怔住,兩人都瞠眸看著冒出來的路人甲。
「小姐,有這個榮幸認識你嗎?」
第三章
路人甲的名字叫元司晨,他著迷的雙眼直勾勾凝視範悠悠。
他不敢相信世上有人能漂亮得像搪瓷女圭女圭,精致無瑕,大眼眸瞅著人看時,仿彿寶石般美麗,她不常笑,粉唇鮮紅,微微抿著,有股好高貴的韻味,冰冰冷冷的美人兒,讓他忍不住靠過來,想結識她。
元司晨靠近範悠悠的同時,藍冬青也立即過來,原本以為是登徒子纏上她,走近一看,發現是熟面孔。
「元先生,好久不見。」藍冬青搜尋記憶里的人名,不需花費太多時間,他對自己的好記性向來很自豪——元司晨曾光臨賭場四次,不算熟客,他是電子業董事長的長子,餃著金湯匙出生的企業第二代,三十一歲,未婚,情史頗為精采。
「藍先生,你好。」
範悠悠下意識往藍冬青那邊挪動身體,拉開和元司晨的距離。
「可以介紹我和這位小姐認識嗎?’元司晨急于知道美女的一切。
「這位是範悠悠小姐。」藍冬青無視範悠悠蹙眉,無視她臉上寫著的別說,我不要認識他,將她的芳名報給元司晨知道。
「範小姐,幸會。」
範悠悠冷瞪藍冬青,氣他自作主張,她完全不給兩個男人好臉色看。
「元先生怎麼不下場去玩?」藍冬青出聲緩和尷尬的氣氛,他是很習慣範悠悠耍脾氣的冷模冷樣,但元司晨可不一定能習慣,身為場子主人,他有義務為客人尋找台階下。
「本來是想的,但我看見範小姐,就被她吸引過來了……」這番話雖然是回答藍冬青,但元司晨的眼光卻不曾離開她。
「範小姐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藍冬青笑道,馬上感覺背後有兩道炙熱的殺人視線在射他。
「沒錯……沒錯……呃,她是藍先生你的女……」
「不,別誤會,我和範小姐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我很鼓勵像元先生這種有為青年追求範小姐。」
這句話听在範悠悠耳里,就是藍冬青急于想甩掉她這個麻煩的鐵證!
他想把她快快推給別的男人!
「藍先生,謝謝你!謝謝你!」元司晨像在感謝丈人將女兒終身托付給他一樣誠心誠意。
「謝我做什麼?追女朋友我可幫不上忙。」一切得憑自己的本事。
「對!對!我懂藍先生的意思。」元司晨的注意力完全回到範悠悠身上。「範小姐,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賞臉給我一杯咖啡的時間,讓我好好自我介紹?」
範悠悠本來要拒絕,但看見藍冬青的笑臉和「去吧去吧去吧」的希冀眼神,她不高興地沉默幾秒,轉身就走。
藍冬青推了元司晨的肩。「還不跟過去?」
「呀?可是她……」那張俏臉看起來像是拒絕他的邀請。
「她這個舉動是同意的意思。」藍冬青向他解釋。
「是、是嗎?」元司晨完全看不明白。
藍冬青卻是一清二楚,範悠悠的表情不多,所以每一個都很好分辨,剛剛那個眼神是在和他賭氣才答應了元司晨的邀請。
見藍冬青含笑點頭,元司晨大喜,馬上拔腿追過去。
藍冬青目送兩人遠去,原先瓖嵌在臉上的虛假笑容逐漸消失,此時眼前沒有需要賣笑的人,他也懶得假裝。
他抽起煙,吐出圈圈白霧。
「這樣做好嗎?」尹夜的聲音再度透過耳機傳來,在監控室的他將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當然好,找個替死鬼幫我照顧範悠悠,再好也不過。」瞧,肩上的擔子清空了,多輕松,輕松到肩膀都垮下來了。
「冬青,你有沒有注意到自己說了什麼?」
「嗯?什麼?」
「你說‘幫我照顧範悠悠’。」
「這句話很奇怪嗎?」文法錯了嗎?句型不對嗎?還是修辭不夠完美?
「你自己多念幾次就知道了。」尹夜按掉通話功能,放藍冬青一個人去發傻思索。
幫我照顧範悠悠、幫我照顧範悠悠、幫我照顧範悠悠、幫我照顧範悠悠……
藍冬青一連念了奸幾次,一點也不覺得哪里不對勁,這會兒換他按下通話鑼,直達監控室。
「喂,阿夜,到底是哪里怪啦?」話只說一半,很吊人胃口耶!
「沒多怪啦,只是我以為你會說‘找個替死鬼將範悠悠月兌手’、‘甩掉這個麻煩再好也不過’之類的話,但是你卻像在托付什麼寶物一樣,說了‘幫我照顧範悠悠’,現在,你自己覺得那句話怪不怪?」
敝,怪到藍冬青沒膽再去復誦那七個字。
那七個字,滿滿都是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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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三個星期,藍冬青沒再接獲範悠悠的半點消息,通常沒消息就是好消息,至少範悠悠沒一大清早打電話要他去Bluestar接她或是扮黑臉幫助她甩掉元司晨。
耳根子清靜了,這是藍冬青最先感受到的優點,範悠悠不纏人就撇得干干淨淨,好像只當他是利用的對象,需要的時候就命令他陪,不需要的時候就將他踹到一邊,不理不睬。
日子,恢復平常,而這個平常對藍冬青來說沒有任何差異,他並沒有變得特別快樂,也沒有變得特別不快樂,他的情緒不像孟虎顯而易見,尹夜曾笑說他是深沉的,老是拿笑臉騙人,生氣也笑、憤怒也笑、難過也笑,就不能換換其他表情嗎?
他的答案還是笑一笑,不置可否。
這樣的他,沒有人察覺他偶爾的沉默是在想些什麼,就連他自己也不見得知道,直到前一日,他在賭場里又遇見元司晨,本該只是點頭寒喧的主人客戶交情,藍冬青卻一反常態地走向他,堆起滿臉的笑。
「元先生,你好,來。」他遞給元司晨一杯紅酒。
「謝謝。」
元司晨啜了一口,本以為藍冬青是禮貌性打招呼,之後便會馬上走人,但藍冬青卻在他身邊的空位坐下,頗有打算聊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