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乎乎把他叫來,然後自己睡著了,真符合她愛使喚他的個性。
藍冬青才要走近,老板卻拉住他,壓低音量向他報告一個多小時前在Bluestar發生的實況——
「範小姐又甩掉新男朋友了。」凌晨四點,這里變成分手戰場,女主角冷冷跟男主角說「分手」,劇情就此展開。
藍冬青聞言僅是挑眉,臉上沒有半點驚訝,他已經很習慣這種事,不過老板的下一句話仍是讓他怔住。
「而且那個男朋友摑她一巴掌,很大力耶,範小姐差點被打飛出去。」
她挨打了?
以她那張嘴,會說出什麼欠打的話很正常,藍冬青不用在場也能猜出她和新男朋友分手的情況,她絕對管不住自己的嘴,繼續刺激被甩後已經滿肚子窩囊氣的男人,逼得男人當場甩她巴掌走人。
但是她的臉蛋就那麼一丁點大,幾乎還不及他的手掌大,被男人使勁一打……嘖嘖嘖,下場一定很慘,何況老板還說了,她差點被打飛出去。
藍冬青越過老板,走到範悠悠身旁,撩開外套。她左臉上的巴掌印看起來很嚇人,而且她還咬到嘴唇,所以嘴唇也破了,但她臉上沒有淚痕,長睫也沒沾上半滴淚珠,他知道她沒哭,這個女人,外表甜美柔弱,骨子里卻硬得折也折不斷,所以她的睡顏不帶一絲疼痛,也沒有失戀分手的難過,倒是打了範悠悠的那位「前」男友,說不定正咬著棉被狂哭吧。
男人與女人,比較無情的,是誰?
藍冬青避開她臉上的傷,輕拍她。
「範悠悠,我來接你了。」苦命的他,奉女王召喚,前來恭迎鸞駕。
被搖醒的女人緩緩張開眼,睡眼迷蒙,看見是他,頭一個反應是掏手機,瞟一眼上頭顯示的時間。
「你遲到了。」
「我沒有,我九分多鐘到的,是你睡死了搖不醒。」
「我不可能睡死搖不醒,你遲到了。」
隨便啦,愛賴給他就賴給他沒關系。藍冬青放棄和她拌嘴,「是,是我遲到。你的臉腫起來了。」好大一個手掌印,在白皙無瑕的芙容上非常醒目。
她嘖了聲,捂住臉頰,不想讓他多看這種丑態一眼。
「而且你身上好臭。」酒臭味。
「你管我。」範悠悠從沙發坐起,攏攏又直又長的黑發,撫平黑色小洋裝上的縐褶,隨時隨地保持好她優雅的形象。
「走了,我送你回家。」趕快送走瘟神,他還能回去睡回籠覺。
「不行,我不能回去。」範悠悠沒放掉捂在臉頰上的手。
唔,酒退了之後才發現臉頰又辣又痛,她不敢看此時自己的模樣有多慘,當然更不想回家讓每個人追問這五爪印的由來,偏偏她還沒資格決定說與不說——若她賭輸的話,半句謊言也沒資格說,會被逼著全盤托出!
不回去,臉上掌印消腫之前絕對不回去!
「你不回去能上哪去?」藍冬青問了便驚覺自己嘴拙,尤其她抬起圓圓亮亮的美眸,不常笑的紅唇彎成那副德行,他就知道自己又要糟糕了。
「上你家去。」這是命令的陳述句,根本沒問過他這個主人同不同意。
「……範大小姐,我出錢訂五星級飯店讓你住,你喜歡住君悅、圓山還是晶華?再不然墾丁凱撒大飯店?住到你滿意為止,還附加三餐消夜,就是請你別光臨寒舍,好嗎?」最好是挑墾丁啦,他不介意替她出高鐵車票錢!
「不要。」範悠悠拒絕得很快。「走了。」她把黑色皮包交給他,率先走出去,她知道藍冬青的車號,就是停在店門口的那輛,她常坐,和它很熟了。
藍冬青閉閉眼,深深吸氣。忍住,要忍住。
「藍先生,要走啦?」老板同樣堆著笑準備送他離開,並且期待下次再相逢——依他的猜測,要不了幾個禮拜,藍冬青又得像這次一樣到店里來接人。
真怪,這兩人明明不是男女朋友,但藍冬青卻是他在範悠悠身邊看到的唯一一張熟面孔,範悠悠每回在Bluestar甩掉男朋友,之後無論多混亂、男朋友吠得多大聲、哭得多淒慘,範悠悠都是一臉決絕冷漠,然後過沒多久,比她任何一任男朋友都更出色的藍冬青就會出現,一臉心不甘情不願地將她接走,兩人看起來不像是親戚,要說是朋友嘛,又少了一點麻吉的味道……藍冬青和範悠悠到底是什麼關系?他好好奇又不敢問。
「老板,能不能打個商量,下回範悠悠要踏進Bluestar之前,請你關門打烊,那天的生意算我包下來了,你、不、要、讓、她、進、來。」藍冬青咬牙切齒,溫文的表情猙獰起來,他不是在說笑,他很認真!
「……呃,好,我知道。」老板只能訥訥點頭。
藍冬青臨走前掏出名片給老板,「要是她執意要進來,你打電話給我。」
「你要趕來幫她和男朋友吵架嗎?」
他冷笑。「不,我會提早關手機,順便將家里電話筒拿起來。」讓範悠悠找不到他!
「藍!」範悠悠在店外等得不耐煩,雙手叉在小蠻腰上喊他。
藍冬青給了老板一個「萬事拜托」的祈求眼神,甩甩還在滴水的頭發,應聲︰「來了來了,還催……」
她大小姐等著他開車門,恭送她進入前座,還得乖巧地替她扣好安全帶。將她安置好之後,藍冬青才上車發動引擎,車子駛離Bluestar,一路上,兩人都沒開口說半句話,範悠悠眯著眼開始打盹,不到幾分鐘就偏著頭睡著了。
回程的路不用趕在十分鐘內抵達,藍冬青放慢車速,此時的天色已經完全亮起,不像他剛出門時還灰蒙蒙的,陽光將天空襯得透藍,今天絕對會是個大晴天,街上忙碌熱鬧,車潮多了,人潮也多了。
藍冬青以眼角余光瞟她,她的長發流泄在臉頰,滑過柔軟渾圓的胸脯,耳上的鑽石耳環隱約可見,那一絲璀璨光彩,將濃墨青絲點綴得更加烏亮,她美得像幅精心繪制的圖畫,讓他看得心思復雜起來。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會和範悠悠變成今時今日悲慘的「主僕」關系?
在幾個月之前,這個女人根本不曾介入他的生活,打亂他的步調;對他而言,她只是一個名字,一個很久很久之前賭輸後所付出的代價。
年輕時和老賭徒對賭,輸掉了,老賭徒說︰「把你脖子上的項煉交出來,跟你的小女朋友分手,除非我大孫女說不喜歡你,不然你別想娶別人。」
範悠悠,就是那個大孫女。
這個賭約,過了很久很久都沒有下文,他以為老賭徒說的是玩笑話,他也沒見過那位大孫女出現在他面前,就在他幾乎遺忘之際,她出現了。
自從認識她之後,她對他沒客氣過,任意地使喚他、命令他、麻煩他——她要跟男友分手,拉他來偽裝第三者氣男友,害他和她男友像兩只發情的熊貓般互毆,而她大小姐卻優雅地點一杯Angel'sKiss,好整以暇地看兩個男人扭打成一團。再不然就是隨時隨地不管他人在哪里、在忙些什麼事,她一通電話打來,要他來就來,不給任何反駁機會。
她根本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嬌嬌女,以為全天下都該繞著她轉,她心情不好,連帶很惡霸地不準太陽露臉、不準鳥兒唱歌、不準有任何人站在她十公尺之前笑,任性到完全浪費掉她那張甜美可愛的好臉蛋。
女人呀,外貌很重要,這點他不反對,但擁有那麼優的臉孔,個性惡劣如她,他很難動心。對,他沒有動心,他喜歡的女人應該是長得甜美,性情像天使的可人兒,她,條件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