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燎原咧嘴笑,直點頭,同感。
「你們過來,遇到老千了。」尹夜的身影閃進休息室,丟下這句話之後又閃出去。
藍冬青與火燎原隨即跟上,孟虎的反應則慢了好幾拍,他發呆好久,滿腦子的記憶還停留在下午出門前那只被他丟在地板上的黃色肥老鼠——是她忘了帶走……不,是他忘了連同她一塊轟出家門的。那夜等到他發現它還在床上,他氣呼呼地揪著肥老鼠的耳朵追出去時,韓三月已經下見人影。呿,還說什麼不能離開他、不要趕她走、她是無辜的,結果咧?連在門外多留半個小時也沒有,走得多干淨俐落呀!
媽的!吧嘛又想到那個女人和她抱過的肥老鼠?!
孟虎低聲唾棄,懶懶跟上火燎原的腳步,雖然他沒听見尹夜跑進來說了什麼又跑出去,但他還是跟進了監控室。
監控室里百來部的監視器顯示著賭場每一個角落的情況,其中一部螢幕傳回的動靜鎖住了他們的目光,讓孟虎也回神,湊上前去。
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在梭哈的賭桌上,贏走了成堆籌碼,以目測粗估,至少五百萬。
四雙眼楮眨也不眨,盯住男人螢幕里的行為舉止。
「干!耙在我老虎的場子里出千?!皮癢欠打了!」遲鈍的孟虎這才察覺發生什麼事,他吼得像打雷,動作快得像閃電,粗話還在其他人耳邊回蕩,不到幾秒時間,他的人影出現在螢幕里,一把將出老千的男人拖離賭桌,左勾拳右勾拳上勾拳下勾拳,然後打出了螢幕能見範圍之外,不過從場面的混亂及其他人驚慌的臉色看來,孟虎殺雞儆猴的表演仍在上演中。
「只不過是個老千,老虎在激動什麼?」尹夜咕噥,按下通話鍵,聲音傳進場內眾弟兄的耳機內,「拉開虎爺,要揍人別當著其他客人面前揍,把他和那個老千架到場子後的倉庫去!」
藍冬青也跟著追加交代,「別忘了安撫場內其他客人,一人送一杯威士忌,女士送紅酒。」賭場內大大小小交際應酬皆由藍冬青統籌,孟虎粗率惹下的麻煩事,就由他善後。
「我去看看老虎的情況。」火燎原美其名叫看看情況,實際上袖子已經卷高高的,也準備活動活動筋骨。
「阿火,別跟老虎一起瘋過頭。」尹夜小小版誡,雖然他不認為這個告誡有用。
「放心啦,我又不像某個房事不順的家伙,我會控制力道的。」嘿,扁人去。
尹夜與藍冬青只能相視苦笑。
願主保佑那位老千,他挑錯時機來鬧事了,最近孟虎心情很糟糕,不會有人性。
監控室里分機的紅燈閃了閃,最靠近的尹夜按下,將內線接進來。
「什麼事?」
「尹爺,有虎爺的電話。」
「請對方晚點再撥。」因為孟虎應該還會忙上一陣子。
「是醫院,她說有急事找虎爺。」
「醫院?」藍冬青眨眨眼,「要跟老虎說他身體健康檢查的結果出來,確定他得愛滋了嗎?」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尹夜再度按下通話鍵,「阿火,把老虎帶回來,有他的電話,醫院來的。」
三分鐘後,火燎原架著孟虎回來,孟虎臉色還是很猙獰,殺向電話分機前,捉起話筒,火到完全不用換氣︰
「我這幾天只有黃色肥老鼠可以扁現在好不容易有個白目送上門來給我扁再差兩腳我就可以把人打到爆肝你打斷我最好是有比打人更重要的事——媽的,你結巴什麼?!吧!說什麼听不懂啦!哭!哭屁呀!孟太太?孟太太是啥東西?!」
「孟太太好像是指你剛娶進來不久的那位虎嫂。」藍冬青在一旁提醒他。
孟虎怔了半秒。呀,對,孟太太是指韓三月,孟太太這個名詞他還沒用慣,一時腦筋沒轉過來。
听見是韓三月的消息,他明顯地繃起臉,雙唇抿成一直線,很想冷冷回對方一句「她的死活與我無關」後就掛電話,但是心里深處有個窩囊至極的聲音叫他不準這麼做,要他繼續問下去,孟虎生硬地裝出淡漠的不在乎。
「你說孟太太怎麼了?」
電話另一端給了回應,孟虎又是半秒的怔忡。
怔忡過後,孟虎摔掉話筒,半個字也不多說,臉色比他剛剛打人還沒打過癮就被火燎原架進來更臭十倍,他掉頭狂奔出去,留下在場面面相覷的三個人。
尹夜是頭一個從錯愕中回神的人,他接過話筒,客氣有禮地與對方繼續通話,可憐醫院特別打電話來通知的那名小護士,被孟虎給吼嚇得聲音還在抖,久久無法平復。
「謝謝你特別打來通知他。」尹夜掛了電話,在火燎原正開口要發問之前,他緩緩說來,「虎嫂發生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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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三月動完手術,麻藥還沒退,在病床上睡得很熟很熟。
她身上多處骨折,所以裹得像個木乃伊,傷勢重不致死,但也輕不了太多,在床上躺個一、兩星期是難免的,當個把月的石膏廢人也是一定要的。
小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右頰還有在馬路上滾過的摩擦小傷口,但是她有在呼吸,非常平穩的呼吸。
孟虎坐在病床邊,她胸口有起伏,她吸一次吐一次,他才敢跟著吸一次吐一次。
他覺得生氣。
她是白痴還是笨蛋?三歲小孩都比她具備生活常識!
才趕她出去沒幾天,她就將自己照顧到出車禍?!她腦子里裝大便嗎?!手腳發育有遲緩現象嗎?!還是色盲不會看紅綠燈?!
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這麼的糟糕,一點活力都沒有,一點也不像那個賭梭哈贏他,秀出手上同花順牌面時,哇哈哈哈大笑的韓三月。
孟虎看著她,越看越火,應該是要氣她的,他把心術不正的她趕出去了,她和他毫無瓜葛,結果她麻煩到他,讓他放下工作,狂飆到醫院來,填了一堆他看也沒看過的文件,還在手術室外頭等了好幾個鐘頭,忐忑得想直接殺進手術室問醫生是不是中過風,手殘腳殘腦也殘,開那麼久的刀還沒辦法搞定她,該不會是無照密醫冒充正牌的……好不容易忍下這念頭,現在他又必須坐在她的床邊,等她清醒過來,她除了呼吸外,沒有任何動靜,他像坐在針氈上,不得安寧,感覺渾身上下都有東西在扎他。
然後,他變成了氣自己。
他從頭到尾都沒妄想過她是因為愛他而嫁他,這樁婚姻建築在什麼上頭,他知道呀,既然知道,又干嘛小鼻子小眼楮跟她計較?
她一定是有必須利用他的地方,才會接近他的,他知道呀!
看看他干的好事,把她趕出去,也沒問過她有沒有地方去、身上有沒有帶錢、這附近熟或不熟——
因為你是孟虎。
你會保護所有屬于你的東西,不走嗎?
也包括我。
這是他對于她的利用價值,而他,連這一丁點的剩余價值也做不好,她傷痕累累躺在床上,意識昏迷,氣息奄奄,像個破女圭女圭,被人縫縫補補才拼湊回來,他沒有好好保護她。
孟虎,你是廢物,她屬于你,你不但沒保護她,還親手將她推出去。
這一夜,他陪在她身邊,不曾合眼,帶著懊悔和自責。
棒天,接近下午三點,韓三月有逐漸清醒的跡象,她眉頭皺皺,在眉中央堆起小山似的蹙折,蒼白的唇含糊低吟著痛,身上勉強還能動的部分、沒被石膏框上的部分,正急于蠕動,首先是眉,接若是顫呀顫的睫毛,再來是因抽息而擴張收縮的鼻翼,她的手指彎了彎,因為太痛,又伸平,還是因為太痛,她沒辦法繼續閉眼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