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旁老太監見到李鳴鳳停頓良久而沒有下一步的反應,還以為李鳴鳳是忘了韓雁翎這號人物,機靈地低低提醒,「那位是韓雁翎將軍,大盛王朝女將營的主將,今年四十六,未婚。最重要的是……她很迷戀皇上您。」
李鳴鳳當然知道她是誰,他只是將注意力全給了莫晚艷,看她的眼神,她也認出他來了,所以那對細劍眉才會微微蹙緊,而且,她在瞪他,呵。
不過,高興見她是一回事,盡他的本分又是一回事,他懂孰輕孰重——反正,不急在一時。
他望著韓雁翎一臉被他遺忘的巨大打擊,換上職業笑顏,「這位女將軍……我們見過嗎?」
「我們……」韓雁翎快哭了。她一心急乎乎想來見他,沒料到他沒記住自己。嗚……
「你長得有些像朕之前認識的一名才貌雙全的女將軍韓雁翎,她是個朕很欽佩的女英豪,但你似乎年輕了一些,讓朕猜猜……你是雁翎將軍的妹妹?」
「我我我我我就是韓雁翎呀——」原來他沒忘記自己,還夸自己才貌雙全!韓雁翎開心到結巴起來。
李鳴鳳露出驚訝無比的表情,「朕與你上回見面是一年多前的事了吧?你怎麼越變越年輕貌美?」
韓雁翎從剛開始的失望,瞬間轉變為無上的欣喜,李鳴鳳變相地給了她最棒的贊美!
接下來李鳴鳳已經無需再費任何唇舌,這個女人已經拜倒在他的龍袍之下,迷戀化成無數閃亮星辰,落在她眸里,一閃一閃亮晶晶。
「這是賣笑還是賣婬呀哦好痛……」
一聲咕噥,隨即伴隨後腦門挨上一記巴掌的響亮啪聲。
是莫晚艷與她身旁的凶副將,她可憐兮兮捂著後腦,知道要乖乖閉嘴了。
李鳴鳳差點噗哧笑出聲來,幸好他強忍住。
他領著鄰國眾官入席,把酒言歡,因為重逢的好心情,讓他多喝了些酒,整夜的笑容也變得更多。
莫晚艷與副將一並站在韓雁翎身後,韓雁翎已經喝下第二十杯酒,臉紅紅的,咧笑的模樣有些憨醉,副將試圖阻止她多喝,但又不好在外人面前揪住韓雁翎痛罵,只能不斷用眼神告誡她,但韓雁翎整晚眼神全落在李鳴鳳身上,壓根沒空去瞄副將,氣得副將一臉鐵青,然後——遷怒到無辜的莫晚艷身上。
她根本是副將帶來的出氣筒吧?嗚。
酒宴持續到深更,喝癱的人佔了八成以上,幸好李鳴鳳有命人準備休憩的宮樓,否則一群人趴睡在地板上的場景也很不雅觀,尤其眾人皆是官,總得留些好形象。
莫晚艷和副將將醉到不省人事的韓雁翎架回離酒宴不遠的宮樓,副將狠狠把韓雁翎丟回榻上,韓雁翎只發出一聲咕噥,連翻個身也沒有,副將繼續狠狠轉頭命令莫晚艷,「去向宮女要盆冰水過來!」她要將韓雁翎的頭壓進冰水里,讓她清醒清醒!
「是。」好、好陰霾的表情……看來有人要遭殃了,韓將軍,你自己保重。
莫晚艷走出房門時,還隱約听見副將在猛打將軍腦袋的啪啪聲,听起來很痛……她加快腳步及動作,生怕逃命不及,又成為副將練拳頭的悲慘小兵。
她很快找到一名秀美標致的宮女,討了盆冰水,再端回房去時,看見韓雁翎仍是醉臥在床上,不同的是……她臉上多了好多個拳頭印,看來除了醉昏過去,還有一個可能性是被打暈的。
氨將接過她手上的水盆,「你今晚不準睡,守在門外,要是將軍半夜酒醒想模出房去找李鳴鳳,你給我攔住她!」
「將軍今晚應該是醒不來吧?」酒是會醒啦,但被打成那樣,說不定躺個三天三夜也醒不來……
「少羅唆!我現在很火大,你少頂嘴惹我。」
「是!」莫晚艷沒有第二句話,乖乖扛起她的兵器——兩顆錘子守門去,要是半夜韓雁翎真的有本事醒來,她也會再度敲昏她!
跨出房門,身子都還沒站住,—道身影籠罩住她,她來不及驚呼,右手被牽起,那道身影奔馳了起來,連帶被牢握著的她,雙腳也主動跟著跑。
即使那道身影是背對著她,由那身鮮黃的至尊龍袍,也已輕易說明來者何人。
一股氣惱讓她掙開他,他回頭,不放棄伸手過來鉗握住她,她將雙手藏在身後,就是不讓他捉。
「晚艷。」他開口,喚著她的名宇,卻省略掉兩個字,她驚訝看他,一方面是驚訝于他竟還記得自己,一方面並不習慣他用現在這種男人沉嗓叫出她的名字。以前那個好可愛好甜美的聲音跑哪里去了?以前那樣膩膩叫人晚艷姊姊的童嗓到底跑哪里去了?
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小小鳴鳳。
他,變成了一個男人,一個她不認識的男人。
認清這個事實的她,大受打擊。
「我帶你去用膳。你一整晚都站在韓將軍身後,連滴水也沒踫,不是嗎?」他朝她笑,無害而可愛。
他說的沒錯,她餓到胃都痛了,當下屬的又不能大剌剌偷將軍盤里的珍饉吃,只能暗淌口水,看著他們大吃大喝。
「你不讓我牽,那我不牽你,你跟著我走。」李鳴鳳妥協了,半舉高自己的雙手,藉以證明自己不踫她。
他率先轉身走,她沒跟上,只是盯著他的背,他也沒催促她,只是放緩腳步,直到她肚子發出饑腸轆轆的咕嚕聲,她才用力深呼吸,追上他。
他淡淡一笑,兩人一前一後穿過水榭及長廊,他似乎早已支開人,所以沿途走來並沒有遇見宮女太監等人,不過等在前頭的,是一桌子豐盛好菜。
他帶她入座,為她布上碗筷。「吃吧。」
她不跟他客氣,一個餓很久的人是不需要尊嚴的。
她握好箸就馬上挾起滿滿的菜往嘴里塞,他托腮看著她,身上濃濃的酒味說明他仍帶幾分酒意,否則他的眸子不會眯得如此蒙朧,像籠了層薄紗,似乎在專注凝覷她,又似乎眸光放得好遙遠,就算她努力將注意力全放在食物上,也無法忽視他。
「這是多少?」她朝他伸出三根指頭,想測測他的清醒程度——韓將軍都醉得那麼慘,不比韓將軍喝得少的他沒道理到現在還沒醉。
「三。」
蒙對了?再來,「這樣呢?」再加兩根。
「五。」
回答得很清楚嘛。「你是醉的還是醒的?」
「一半一半。」
沒有一個喝醉的人會承認自己有醉,最好的例子就是剛剛才被副將打得兩頰變饅頭的韓雁翎將軍,她也不斷嚷著自己沒醉還能喝再來干一碗,呿。
她倒覺得他像醉的,既然是醉的,就甭跟他說太多人話,反正他醒來之後還是會忘光光,連罵他無情無義也不用,浪費唇舌。
「你如願加入女將營了,恭喜呀。」
「嗯,也不是什麼值得恭喜的事啦。」她舀碗熱呼呼的羹湯喝。
「那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心願嗎?」
「心願是心願,但是成真之後也不覺得它讓我的人生從此滿足瞑目,而且好累……跟我的個性不太合。我這種懶人,只能獨來獨往做懶事。」她拿他當醉漢看待,與其說是閑聊,倒不如說她在自言自語。
有些話,她沒有人可以說,她一直都是孤軍奮戰,自己同自己說話是件很淒涼的事,所以她從不做這種可悲的傻事。現在,他坐在她對面,認真在听她說話,就算他酒退之後全然記不起來她說過的只字片語,至少她覺得有人在聆听她的聲音。
「我以為……你應該再開心一些的。」她看起來沒有當年背著年稚的他時喜悅,那時的旅途也很辛苦,她卻笑得燦爛耀眼,現在她說著話時,眉頭緊緊的,眉心那道痕,再烙深下去,就會在她臉上成為再也消抹不掉的痕跡,他不愛見她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