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將軍吼得很大聲,殺過來將她雙肩鉗住搖晃,「你一定得去!你不去我怎麼去?!」
千萬不要小看女人的怨念,若有所違背,可是會被詛咒一輩子不得翻身。
莫晚艷還被將軍搖晃得全身甩左甩右,甩得頭昏腦脹,一個念頭快速閃進逐漸暈眩的腦子里——
嗯……本來打算再待個一年半載,她改變主意了,最長半年最短一個月內,她要離開女將營!結束她可憐兮兮的軍旅生活!
二十一歲這年,莫晚艷產生了新的人生目標。
第五章
鐘磬絲竹聲調幽幽,霓裳羽衣曲兒輕輕飄送。
衣香鬢影佳人婷婷,紅絹水袖舞兒娉娉飛揚。
台上舞伶揮灑香汗,宛如瀕死的蝶,要在生命盡頭之前留下最美倩影,盡其所能舞動鮮艷蝶翼,整齊的舞步,腕上踝上的銀鈴隨著款擺嬌軀清靈作響,美人臉上的笑靨取悅了眼,一曲未完,掌聲已不絕于耳,然而美人真正想取悅的並非周遭眾人,而是龍座上的至尊君王,盼能獲得青睞與憐惜,可惜的是,龍座上的人,右手支頤,閉著眼,貌似熟睡,偏偏誰都知道他是清醒的,只是無心于此。
美人舞著,眼淚跟著流下,梨花帶雨,可憐又是一顆破碎芳心。
「皇上,接下來是禮部尚書安排的表演,由尚書府三小姐高歌一曲。」
「嗯。」回答得佣懶,實際上更是佣懶到連眸都沒張開。
台上美人換了一個,這回搬來琴箏,自彈自唱《良夜春宵》,嗓音干淨清脆,听得眾人如痴如醉,也听得某人昏昏欲睡,尤其剛喝了兩杯酒,配上這曲搖籃歌,睡蟲全都清醉過來作祟,真想喚人替他鋪床備枕,他可以直接在龍座上睡一覺。
「再來是刑部尚書的巧聯絕對——」
「來來來,我出個上聯,看誰能對出下聯,嗯哼——馬蹄踏開岸上沙,風來復合。沒人對嗎?誰對得出來?」
冷場了啦。
「讓我吟首詩,贊嘆我朝國運昌隆!」新科狀元也來賣弄文采,吟完之後,差點讓李鳴鳳想直接換人做狀元。
這樣的酒宴,還得持續三天三夜,光是想,他就覺得頭皮發麻。
「鳴鳳,你要睡無妨,但嘴角邊的甜笑可得給我掛著。」穆無疾低聲在他耳旁提醒。
此宴雖名為與友邦交流感情,實則想探探鄰邦近來越發頻繁的動靜,偏偏鄰國眾官還挺吃李鳴鳳那一套,被幾個笑靨給迷惑得不知天南地北。雖然出賣自個兒國家的君王有違道義,但與國家祥和擺在一塊,李鳴鳳,你還是捐軀吧。
再說,只是賣個笑,不傷國格。
「知道了,穆叔。」李鳴鳳睜開微醺的眸,淡淡一笑。平時的他,長得已經夠迷人了,加上兩杯酒的效果,他的眸光幾乎可以醉人。
「你們小心護著皇上,別隨意讓人近身。」穆無疾交代左右。現在半醉半清醒的李鳴鳳美成這副德行,不小心守著,說不定會被愛慕者趁敬酒機會偷模兩把,太危險了!
叮囑完護衛,穆無疾趕著與陸續到來的鄰國貴客寒喧去了。
李鳴鳳很認分也很听話地勾微嘴角,盡他這個皇帝最大職責,讓笑容瓖在漂亮皮相上。
反正他皮笑肉不笑的功力,無人能出其右。
就在他快要打起盹時,一名小太監打擾了他。
「皇上,穆宰相要我來同您稟報一下,東鄰國的韓將軍、李將軍、華將軍及林太尉、趙御史等人都到了宮門口,您要不要……」
小太監還揖身在說話,李鳴鳳揚手打斷他。
「朕知道。」
東鄰國,大盛王朝,目前最有可能對他們發兵的偽友邦。
當年他以五歲稚齡上了戰場,第一個面對的敵人就是大盛王朝。
大盛王朝的君王咽不下「欺負小女乃娃」的污名而退兵,但也曾撂下等他成年,大盛王朝將興兵再犯的狠話,這些年的相安無事,隨著他年紀增長而走向緊繃,也難怪穆無疾要他特地去歡迎東鄰國的文武將官,畢竟最危險的敵人是誰,他一清二楚。
這個偽友邦,可得好生「伺候」著。
李鳴鳳從癱坐許久的龍座上起身,宮婢伶俐為他整好衣擺,恭送他去逢迎賣笑。他踩下玉階,不乘坐太監們準備好的抬轎,逕自走向宮門,那是一段不短的距離。
爆門前浩浩蕩蕩的鄰國人馬,數數也有二三十名,正準備前往宴席,李鳴鳳的出現,讓他們又驚又喜,尤其是女將軍,險些迷醉在當場。
「怎勞您親自來迎?」
「客氣了,讓眾位大人千里迢迢趕來,自當前來表達慰問之意。」笑容不用錢,所以李鳴鳳毫不吝嗇。「林太尉,許久不見了,你媳婦肚里的孩子也該出世了吧?」
「沒想到您還記得!生了生了,都兩歲了,是個女娃,我大媳婦和二媳婦都生男的,我們可盼著有個粉女敕女敕的孫女哩!」女孩子打扮起來活潑可愛,甜膩膩叫聲爺爺,教人死都瞑目。
「取名了吧,叫什麼?」
「叫吉祥。」
「好名!呀,那朕可得向這個吉祥丫頭討個吉祥。」李鳴鳳隨手摘下指上的玉戒,「正巧,朕這玉戒也叫吉祥如意戒,就借花獻佛,送個吉祥給吉祥吧!」隨口胡謅來的戒子名,一點也不重要。如果今天小孫女叫快樂,這戒子也會即刻改名為快樂美滿戒。呵。
「這……這怎能……」
「這可是送給吉祥,不是給你老人家,你不能推辭呀。」
「那老夫就代孫女謝謝您了。」誠惶誠恐雙手接過小小玉戒子。
解決一個,換下一個。
「李將軍,什麼時候再與朕及伏鋼將軍喝酒呀?」李鳴鳳哥兒倆好地用力拍拍另一名鄰國將軍臂膀。
「上回輸給伏鋼將軍,李某不敢再拚了。」那次吐得天回地轉,恐怖的滋味一次就夠了。
「可惜聯這回酒窖里私藏了西鄰國女皇送來的蜜釀,還想說等你來了,讓你試試。」李鳴鳳一臉遺憾。
「蜜、蜜釀?」如雷貫耳的酒名,讓李將軍眼全亮了起來。懂酒的人皆知,西鄰國出產的酒堪稱一絕,其中又以蜜釀為首,然而這酒產量極少,幾乎只進獻給皇室或外賓,沒想到李鳴鳳手里也有,而且還這麼大方要拿蜜釀來讓他們拚酒……呃,就算吐死也一定要喝啦!
李將軍馬上改口,「難得來一趟,我也不好壞了酒興,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好,李將軍可別半途溜掉呀。」嘴角邊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啦,李將軍。
「一定一定。」
李鳴鳳視線繼續往下掃,看見了女將營的大將軍韓雁翎,她一臉陶醉痴迷,是鄰國所有將官中最容易打發的,他心里老早就想好收服她的手段,只是話正當月兌口而出,目光瞟過韓雁翎身後小兵,他怔住,不確定自己看到了什麼。
黑眸再溜溜地挪回韓雁翎身後,定住不動。
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他仍能一眼認出她來。
他的,晚艷姊姊。
俗話說女大十八變,這句話不通用,至少,在莫晚艷身上得不到證實。
她沒變,還是一雙骨碌碌的大眼,還是那對有些高揚的細劍眉,她今年應該二十一歲,怎麼仍是十五歲時的模樣,完全沒長進,身高也停在他記憶中的十五歲?那時她還能與他平視,現在他都高出她足足兩顆腦袋了。
現在她在他眼中變得好嬌小可愛,那頭蓬發同樣扎著粗辮,唯一不同的是當年粗辮垂放在平坦的胸前,現在粗辮盤成兩團圈圈掛在螓首,而平坦的胸……幸好它很爭氣,沒停留在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