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姊,妳被他騙了!」右叔將司徒綰青拉到自己這邊,「他接近妳是為了要傷害妳!」
司徒綰青怔了怔,訥訥傻傻地蠕唇低語︰「他說他不會再騙我的……」
「妳知道右烺哥為什麼會死嗎?」右叔沉聲問。
她邊點頭邊回道︰「是因為天龍門里的舊兄弟告訴他找到了當年殺掉幫主的凶手,他被人約出去卻發現一切是陰謀,中了埋伏──」她猛然噤聲,驚覺到自己這句話里,出現了重點人物。
「那個天龍門的舊兄弟,就是左風嘯的父親左風霆!」
第六章
天氣陰,滂沱大雨整整兩天,花園里積起好幾處水窪,她站在窗前發呆,傻乎乎的模樣也跟著大雨持續兩天。
沒有大吵大鬧、沒有暴怒泄憤、沒有食欲不振、沒有輾轉失眠,她甚至還會在連續劇的播放時間開始後,安安分分地窩在沙發里,拆開洋芋片包裝、打開電視,專注地將劇情看完。
課照上、飯照吃,唯一不同的是,她不開口說話了,誰跟她講話,都得不到她的回應。
語言是最虛偽的東西,心里想的和嘴里說的根本就不一樣,她不要再信任任何語言,拒絕去听,更拒絕去講,全都是謊言!
一個再怎麼討厭妳的人,同樣能當著妳的面夸獎妳的好,即使內心將妳數落得體無完膚,語言還是能修飾掉他的嫌惡,笑得很甜,心里是毒的。
「青姊,我買了蛋糕,妳要不要吃一塊?」
蛋糕?哦,就是那種甜甜膩膩,有水果或布丁或巧克力裝飾的玩意兒嘛,吃呀,放著她等會兒吃。
「青姊,要不要去溜個狗,順便散散心?」
溜狗?哦,就是被狗拖著跑,牠在前面好樂而她在後頭好喘,不知到底是她在溜牠,還是牠在溜她的活動嘛,可是雨這麼大,溜什麼狗呀?!
「青姊。」右叔很嚴肅地坐在她正對面,將她從沙發里挖起來,扳正她的雙肩,確定她將困惑的眼光挪到他臉上時,他才深吸一口氣道︰「不值得為左風嘯那種人恍神!我們就像以前那樣繼續仇視左派!和他們劃清界線!和他們敵對!和他們誓不兩立!妳這副模樣教眾兄弟看了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左風嘯?哦,就是那個之前騙過她一次,結果第二次又騙她騙成功,將她當白痴耍的男人嘛……她才不會為他恍神,她要率領右派繼續和他的左派杠上,仇視他!敵視他!和他誓不兩立呀──
可是,心為什麼揪揪的、痛痛的、沉甸甸的,一想起「風嘯」這兩個字,就會抽疼一下,她是不是生病了?
讓她先睡一會兒,難得今天沒課,腐爛一下不會很過分吧?她完全提不起勁,只想睡覺……
「青姊!」右叔不讓她躺回沙發去當縮頭烏龜,「左風嘯接近妳一定有他的目的,妳不要傻傻踩進他的陷阱,就像妳爸那樣完全相信他們,最後落得淒涼的下場!妳忘了右烺哥被人扛回來的慘樣嗎?!」
沒忘呀,她那時還哭得好慘。
長得一副怒目橫眉的爸爸、說話總是用吼的爸爸、咧嘴一笑就特別爽朗豪邁的爸爸、實際上不過是個疼女兒又怕老婆的爸爸……最後被抬回家里,有一大半的身體幾乎快要被彈孔打糊的爸爸,不可能忘得掉。
她只是……不知道她該做什麼,覺得自己好糟糕,無論做什麼事都是半吊子,沒有一樣做得完美漂亮。撂下豪語說要代替爸爸管好右派的兄弟,讓大家繼續過好日子,結果右派被她越管越勢微,就連派兄弟去收保護費也能半毛錢都沒收到,反而掏給清寒的賣菜阿婆更多更多的錢,搞得入不敷出,她真的好糟糕……
為什麼沒有人要責備她?
為什麼沒有人要背叛她,把她拉下當家的位置取代她呢?
說不定他們會做得比她更好百倍、千倍呀!
「左風嘯對他父親的所作所為沒辦法提出反駁,哼,那是當然的,從頭到尾都是他們設計好的,虧右烺哥還當左風霆是兄弟,表面說鬧翻,內心里卻還記得哥兒們的情誼,太不值得了……」
對呀,風嘯為什麼一句話都不反駁?不解釋呢?
右叔指控他的時候,他不說;她瞠著大眼等待他搖頭否認時,他還是不說,自始至終都只有沉默。
澄清是件很困難的事嗎?不是就說不是,是就說是,她最討厭不點頭又不搖頭的模稜兩可,太狡猾了。
然後她追問他,左風霆將她爸爸約出去做什麼?!為什麼單單赴了一個約,她爸爸就再也回不來了?!那天究竟發生什麼事?!她一直以為她爸爸是死于黑道大火並,她一直這麼以為的呀!
他卻不給她答案,只是用深深凝覷的眼神看她,他以為她真那麼懂他,會從他眼里找出正解嗎?!她什麼都看不懂也什麼都看不到,她要听他親口跟她說!
他為什麼不說?再騙她就好了呀,她一定會信他的,只要是他說的,她都會信呀,他這樣反而讓她連想信任他都做不到……
倘若一切正如右叔所說,而他又不否認的話,他就是她父親喪命的最主要線索,她必須逼問出一個答案,必須要。
要是她爸爸的死,與他父親真月兌不了干系,她又該怎麼做?有仇報仇、有恨雪恨嗎?還是帶把槍去,必要時將風嘯一槍打死?
好混亂、好混亂,整個腦子里都是漿糊,無法思考,不能做下任何決定,她也想冷靜下來听右叔好好分析,跟右叔商量對策,但是她更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誰都別來吵她,她會自己想通該怎麼做。
「青姊……」
再給她一點時間吧。
司徒綰青決定等她睡飽之後再說。
或許,等到那個時候,她會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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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夜三點睡醒睜眼。
司徒綰青木然套上T恤牛仔褲,輕輕打開窗戶,攀著窗沿跳出去,花了四十分鐘走到左派大門口。
她最熟悉的地方。
猛按著電鈴,手指完全壓陷在電鈴中央,叮咚叮咚聲連成一氣,幾秒過後,左派所有燈光都亮起來。
「媽的!都幾點了還上門按電鈴?!」
咒罵聲不絕于耳,鐵門被粗魯地拉開,門後四、五個凶神惡煞狠狠地瞪著她,她站在門口一動也不動。
「妳誰呀妳?!妳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司徒綰青穿越過他們,不用任何人指點她該往哪里走,她知道路,知道風嘯睡在哪里。
其中一個大漢伸手捉住她的肩,想要阻止她大剌剌地踏進別人地盤,她身子一彎,將那名大漢摔飛出去,撞翻了桌椅,其余人見狀幾乎立刻要掏槍──
「讓她上來。」風嘯站在樓梯間斥退眾人。
司徒綰青看著他,一步一步踩上階梯,拉近兩人的距離,他讓出通往房門的路,司徒綰青停也不停地走進去,他跟在她身後,將房門關上。
她走向大床,坐下,他則是替她倒杯熱茶過來,她覷向他,沒伸手接過茶杯,他以為她還會沉默許久,沒料到她卻突然跳起來撲向他,先朝他月復間送出一記扎扎實實的硬拳,再給他一記過肩摔,將他摔到床上,她鞋也不月兌就跳上床,繼續胡亂地痛打他,拳頭落在他臉上、胸前、手臂,像在猛揍沙包一樣毫不客氣,他完全不掙扎,承受她近乎發泄的攻擊。
直到她滿頭大汗,打累的拳頭逐漸緩慢下來,她呼呼地喘著氣,他從床上坐起身,正要靠近她,她又揮來一拳,正中他的槍傷處,他皺眉,但沒被她擊退,輕撫她凌亂的短發,她不讓他安撫討好,扭頭甩開他,他不輕易放棄,仍想馴服她,大掌環過她的腰際,將她扯近自己,她自然不可能順從,用著最後一絲力量反擊他,他任憑她掙扎、任憑她揮拳蹬腳,硬是抱著她,將她安置在胸前,不放她離開,這是他唯一不妥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