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祥鳳直勾勾覷他,李成龍瞪——呃,看回去。
「連我想保她都不行?」李祥鳳輕問,語調越輕,脅迫越沉。
「當然不行!」話一出口就後悔了。瞬間的勇氣來得快,去得更快。但話從嘴里溜得太快,讓李成龍無法咽下肚子里,加上周遭許許多多的妃子宮婢太監圍觀,君無戲言這四字大石壓扣在頭頂,他只能試圖用眼神暗示李祥鳳——
祥鳳,咱們父子倆私下談好不好?你想說什麼父皇會听的嘛,你這樣很不給我面子,會讓我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的。你想保那名姑娘,父皇也不是真不讓你保,假裝關她,了不起你偷偷從牢里帶她回去嘛,父皇睜只眼閉只眼呀……
可惜,李祥鳳被李成龍激出了氣,完全無暇去解讀李成龍擠眉弄眼的本意。
他哼哼低笑,眼眸彎了,瞳仁卻更冷,唇笑了,神情卻更寒。
「聖上既已下令,絕無轉寰之地。人,看來我是保不住,她入獄入定了,是吧。」
李祥鳳突然緩緩折腰,向李成龍躬身,動作看似恭敬,但他的臉上可看不出任何屈服。
「那麼兒臣告退……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成龍,听見了天塌下來的聲音。
第七章
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這麼強調這句話,那就代表這句是反話,願吾皇短命短命短短命。
好個不孝子,連對自己的親爹都這樣說,太絕情了。
花盼春窩在天牢里,想的不是自身安危,只想著李祥鳳拂袖而去前的冷峻容顏,以及李祥鳳走後的瞬間,李成龍癱坐在地的沮喪樣。
不難想象李成龍的恐懼,因為李祥鳳那一雙眼,猙獰得很,他是真的氣極了。
氣極的李祥鳳……
真是不好的預感……
以她對李祥鳳的認識,他絕不會只撂狠話就跟李成龍算了的!
李祥鳳一定會——她實在不想將自己想得太偉大,但李祥鳳一定會……
「官差大哥、官差大哥!」花盼春趴在牢欄前,揮手疾呼。「你最好趕快跟皇上說,將我打包送回七王爺府里去,快!再慢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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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你親爹吶。」懶散的人還伏在躺椅里,被成堆的軟枕圍繞,散著的長發不羈地隨性敞布。
「親爹也一樣。」
呵呵。「好狠。不過我幫你有好處嗎?」
「好處沒有,樂趣夠不夠?」
「我得先听听是什麼樂趣,再來決定與不與你一塊玩。」
「十七叔,你一定會有興趣,一定。」
「哦?」
低低的嗤笑,輕緩說完只有兩人才能听見的耳語,甫說畢,鼓掌聲由小至大、由緩至急,非常亢奮的嗓難掩喜悅。
「好!好!祥鳳,請一定要讓我湊上一腳!」只要有得玩,降貴紆尊求他也行。
「那是當然。」冷笑的唇輕揚著圓弧。
幾句談笑,決定了翻天覆地的陰謀政變。
七皇子李祥鳳與十七皇叔李求凰,聯手將李成龍自龍座扯下,那僅僅是兩日之後所會發生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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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牢里的花盼春自然對于外頭亂成一團的情況渾然未覺,而她對獄卒官差的提議也完全不獲得接受,于是她只能學著所有的罪犯,吃飽睡,睡飽吃。她既沒被押去拷打也沒人來審問關于二十五皇子的任何事情,李祥鳳那邊更是毫無動靜,她卻沒有因此感到放心,因為滿天的烏雲尚未消散。
「叩見七王爺!」
好響亮的請安聲,在地牢里回響了好久好久好久,讓本來趴在草堆里正迷迷糊糊要睡的花盼春驚醒過來。
她拖著薄被爬過來,小手又探出牢外舞動。
「這里!我在這里!」
腳步聲果然立即往她這方向走來,當李祥鳳的身影一落入眼簾,她急忙揪住他的華裳衣襬,連珠炮地道︰「你沒做什麼沖動事吧?!你要冷靜一點,我下奢望你當孝子,但至少還得替你爹留個顏面,你听到了沒有?!你絕對不準為這件事和你爹翻臉,不準!」
「將牢門打開。」李祥鳳淡瞥獄卒,後者馬上掏鑰匙開鎖,恭請七王爺入囚牢。
「李祥鳳,你有沒有听……」她還在擔心李祥鳳做啥壞事,嘴還沒來得及停,身子被扯進厚實胸膛,緊緊攫擁著不放,仿佛一個走失的孩子,被操心失措的爹娘找著時,爹娘給予最激動的擁抱——她就是那個失而復得的孩子,而李祥鳳是那個尋回寶貝的爹娘。
他的雙臂就環鎖在她的腰際,強而有力的手勁像是要將她揉入他的身體里,再也不放開她。
這個男人在擔心她,真的很擔心,而且他舍不得她被囚禁在這里,囚禁在他無法看見的地方,害怕她受苦、害怕她挨刑。
不過才兩天,他就表現得如此激烈,要是再多幾日,她渾身的骨頭就要被他抱斷了。
花粉春咽回嘴里的話,反手也將他抱得緊緊,給他無聲的安撫。
「你很想我嗎?」花盼春撫模著他的長發,雖然句子是疑問的,但口吻像在陳述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對!我該死的很想妳!我很想妳——」他完全不否認。只是兩天,他卻覺得像是兩輩子。就只是因為沒能看見她,他無法被任何人安撫,他情緒惡劣得連他都想逃避自己。但現在,就只是被她抱著,他平靜下來,不再焦躁、不再暴怒,他幾乎想在這個溫柔的懷抱里輕輕合上兩日未寢的眼……
「我想,我也是。」他的誠實,值得她的坦白。
「……妳說什麼?」
他震驚的模樣差點讓花盼春噗哧大笑。
「我也很想你。」邊想邊擔心他在外頭會撲殺無辜老百姓。
「……嗎?」
這回她真的笑了。「也有啦。」隨即馬上收起笑聲,嚴詞吼道︰「我絕對不跟你在天牢里做那種事,想都不要想!」
「我們回去做。」他抱起她,灰藍色的眸子里有著深黯的。
「你最好是這麼猴急!」
「七王爺,沒皇上旨意,您不能任意帶走天牢的人犯——」獄卒抖歸抖,仍沒忘卻他的使命,雙臂一攤擋在李祥鳳面前。
「皇上?」李祥鳳听聞這兩宇,眉峰動了動,隨即淺笑出聲,俊挺的臉龐冷似冰。「我就是皇上,還需要任何人的旨意?」
「你?!」花盼春叫得比獄卒還要更大聲,十指絞緊他的衣襟。「你做了什麼事?!」
「篡、位。」他像在說笑,可眼神認真。
花盼春竟然沒有倒抽涼氣,或許她打從心里就知道了答案,只是真的從他口中證實,讓她倍感無力——尤其當她成為害人亡國的禍水紅顏時,才明白壓在肩上的擔子有多沉重。
「你沒有殺了你親爹吧?」千萬別連最後一丁點的天良都喪盡了……
「沒有。老實說,我還挺喜歡我這個親爹的。」只是有時蠢到讓人忍不住想教訓教訓他,讓他吃點苦頭。
「我完全看不出來你喜歡他……」連喜歡他都可以這樣對待他,要是不喜歡還得了?!「一定要用這麼激烈的手段嗎?」
「它最快。」
是啦,還有什麼方式是比自己成為皇帝來救人更快的?
「你會被後世寫得很難听,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大逆不道、罔顧倫常、枉為人子。」
「我不在乎。」
「我也會被後世寫成美色惑人的絕代妖姬……」什麼亡國禍水、傾城蕩婦的。
「妳離絕代妖姬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他實話實說。花盼春絕不是美到讓人驚艷的姑娘,她沒有那種騷媚味;也不是溫柔可人的嬌嬌女,她沒有那種風一吹就散的柔弱味。她就是她,讓人想傾身依偎的心安。她有著雖縴細,但堅強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