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也有些害怕,但更有股要一探究竟的沖動——
她想去靜梅齋走一趟!
靜梅齋里,有李祥鳳的過去,她想看看;他在那里長大,那里有他的點點滴滴,她想參與。
在寂靜的夜里,念頭發酵膨脹的速度奇快,終于讓花盼春下定決心!
她悄悄溜出房,悄悄躡著腳,悄悄躲著藏著——
「盼春姑娘?」經過一處房門前,傳來韶光的詢問聲。
「我……我去茅廁!」她作賊心虛地立即回答。
「哦。」
她噠噠噠噠疾跑,干脆讓韶光誤會她非常急好了!
跑出了園子,她茫然看著暗夜里的皇城內院……靜梅齋在哪個方向?她沒問清楚……頭痛。
「姑娘,您怎麼在這兒?」
耳熟的嬌嗓猶如及時雨當頭撒下,花盼春轉身瞧去,之前在酒宴上親切詢問她用不用膳的官婢正執著紅燈籠,站在橋前。
「我——」
「您走失了,是不?」宮婢柔柔甜笑,徑自猜著,「七王爺這回還是睡在靜梅齋吧?」
「對對對對!」打蛇隨棍上。
「靜梅齋在東側……我正好要去替皇後娘娘拿件毛裘,我領您過去好了。」
「順路嗎?」
「順路。」
救苦救難的小天仙。
不過——
靜梅齋真他娘的遠吶!
相較于宮婢的健步如飛,花盼春的軟腿顯得太不耐操。就在花盼春差點決定趴癱在半路上,再也不想多走半步之前,宮婢天仙般的甜嗓又送來喜訊。
「往這里直直去,不一會兒就能見到靜梅齋了。我得往另一條路去。」
「好……大恩不言謝……」花盼春喘得無法說清楚整句。
「姑娘太客氣了。」
小天仙揮揮衣袖忙正事去了,快得連花盼春想求她將紅燈籠借她用一用的機會也沒有。
沒有燭火又獨自要進靜梅齋,說不怕是騙人的!那里雖然有李祥鳳的過去,但也有兩條冤魂吶!
大步跨出的腳正抖抖抖,是因為她走了太長的路,也是因為害怕.她一步一步直直向宮婢指點的地方,至今仍在懷疑自己的勇氣是打哪兒來的……難道是李祥鳳戰勝了兩條冤魂?
思及此,她笑了。一笑,勇氣更滿,再也不遲疑。
靜梅齋外圍非常的安靜,連蟲鳴聲也听不見,只有她的絲履踩過幾片枯葉的沙沙聲,越深入,靜寂的味道越濃,有股淒冷的荒涼。
慘淡月色灑入,微微照亮著小徑,看得出來園子里仍有人整理,沒有雜草叢生,圃園的花兒仍綻得鮮紅——她很慶幸,這里不像鬼屋。
她沒敢松懈,穿過長廊,卻驚訝地發現廳里有燭火及交談聲。
有鬼?
不,有人,而且是耳熟的聲音。
「不是說七皇子回靜梅齋了嗎?人呢?」
「奴婢不知道……」
「這下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焦急的口吻嚇壞的不只是身旁的小爆婢,還有懷里抱著的小嬰娃。號啕聲隨即傳來,哇哇地哭得好響亮——
「奴婢不知——」
「妳快去找人問問七皇子哪兒去了?!」
「是!」小爆婢急急奔出,正巧撞見花盼春,小爆婢先是嚇了一大跳,以為在這里撞見了鬼魅,差點跌坐在地,是花盼春伸手挽住她。
「妳沒事吧?」
「妳是……呀!妳是七王爺身邊的——」
「愛妾。」花盼春笑著替她說全。
小爆婢連聲謝也沒道,立刻轉身再奔回大廳,將廳里的主子喚出來。
花盼春見到了令她不由得不挑揚眉峰的人,文貴妃。
「七皇子今夜沒睡靜梅齋,他上哪兒去了?」文貴妃急促地追問花盼春。
「文貴妃找王爺有事嗎?」
「當然有急事——」她正要揚聲,懷里的娃兒止不住哭,她只好先費神安撫。
「王爺醉得不省人事,就算文貴妃找到了他,他也沒法子與妳商討『任何事』,文貴妃不妨明早再來。」花盼春首次這般近距離打量文貴妃,她非常的美,美得清雅月兌俗、美得沉魚落雁——不過堂堂一個貴妃暗夜殺到皇子居所里,慌亂尋人,私下密會,偷偷模模,好熟悉的情況……是了,她寫過,貴妃與皇子有一腿,背著倫理,發生見不得光的情愫,只能趁著月黑風高,兩人暗暗相約,一見面,干柴烈火,燒得無比旺盛……
花盼春感覺被人侵入領域地,回話也不自覺冷淡起來。
瞄瞄文貴妃抱著的二十五皇子……這小家伙該不會實際上是李祥鳳的孩子吧?
鼻碌碌的眼將二十五皇子從頭到尾看個仔仔細細,半寸也不漏。
幸好,五官完全找不出半點神似于李祥鳳的模樣,二十五皇子沒有深目高鼻……李祥鳳的長相太獨特,偷生孩子絕對無法賴掉,一眼就能認出。
呼。花盼春吁出一口氣。
不、不對,她在慶幸什麼呀?!她管李祥鳳在外頭有多少私生兒做啥?!
「姑娘,我真的有急事要找七皇子,請妳一定要幫我這個忙,再晚就不行了——」
「是什麼急事?」
「這……」文貴妃咬咬紅唇,神色為難,看來是不能對外人說的「私事」。
花盼春就這麼跟文貴妃耗著,文貴妃不開口,花盼春也就不開口,反正焦急的人不是她。
丙然最後是文貴妃敗下陣來。
「我想與七皇子商討寧貴妃的事……」文貴妃再抬頭已是滿臉淚珠兒,楚楚可憐。「請救救我們母子……寧貴妃要毒殺我們呀!」
「寧貴妃要毒殺你們?」
「我的貼身婢女听見了她暗地里想使的毒計,她要像之前林美人被毒死一樣毒死我!求求妳姑娘,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這種事找七王爺有什麼用呢?」
「七皇子在皇城里能呼風喚雨,只要他肯助我們,寧貴妃絕對動不了我們母子半根寒毛……」
「找皇上不是更有用?」
「皇上對我和寧貴妃各只有五分,他不會專寵哪一方,我若說出寧貴妃的毒計,反倒會讓寧貴妃反咬我一口。要是連皇上都不再信任我,我和孩子該怎麼活呀……」
女人的爭寵,真的是賭上了性命……
眼下文貴妃哭得難受,攸關兩條人命,她也不能坐視。「七王爺在十七王爺的居園。」
「十七王爺的居園?!太遠了……」
「是有些遠,不過為了保命,還是得走一趟。」恕她花盼春不奉陪。她才剛辛苦走來,要她馬上再辛苦走回去,不干。
「會來不及的……」
來不及?
「主子,我們用跑的去,或許還能行……」小爆婢為急煞的文貴妃出主I忌。
「這……」
「要是嫌抱著孩子重,我可以先替妳抱著,妳們快去快回。」反正送佛送上天,照顧孩子一兩個時辰她還吃得消。
文貴妃與小爆婢互視一眼,兩人終于下定決心。「那麼,二十五皇子就交給妳了,我們去找七王爺,盡快趕回來。」
「好。」花盼春輕手輕腳接過軟綿綿的女乃娃兒。他還在哭著,但哭聲比方才小了許多,大概是哭得有些累了。
「快走快走。」小爆婢催促著文貴妃。
文貴妃含淚的眸子依依不舍地瞅著孩子好半晌,才在小爆婢的半拉半扯下奔出靜梅齋。
文貴妃留在廳里的燭光未熄,花盼春順勢進到主廳,廳里柔美的紗簾緩緩飄飛,里頭擺設了不少外域的物品,繪著圖的瓷、繡著景的毯,上頭點綴的不是龍鳳等祥獸,也不是四季君子等花草,迥異于尋常所能見的東西。
她好奇地空出一只手到處模模玩玩,屋子里沒有積塵。
她看見牆上的一幅畫像,里頭有一名金發女人及黑發孩子,孩子就坐在腿上被女子愛憐環抱著,兩人的五官有神似之處,血緣關系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