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用他的身體迷惑她嗎?
「這樣……算偷情吧?」而她所認識的嚴慮實在不是會做出離經叛道之事的人。他不但在屋外吻她,甚至有欲罷不能的跡象,如果他現在將她抬上石桌,就在石桌上與她燕好,她也不會更驚訝了。「我們已經不是夫妻了——」她提醒他,卻沒阻止他的親近。
「那麼,就再成親吧。」
這句話說完,讓嚴慮自己驚愕。
這是他第二次提出再成親的要求。頭一次他可以當自己是口誤,也可以當自己是試探她,那麼這一次呢?這念頭怎麼在腦子里揮之下去,更甚至他覺得……還不賴?
相對于他,花迎春卻是哧的一笑。
「只是因為想要和我歡好,你付出的代價不會太大、太不值得了點?」而且,做完之後呢?就再離緣嗎?然後想做又成親,做完又離緣;想做又成親,做完又離緣……她可沒辦法學會他的豁達,離緣一次,已經讓她精疲力盡,她根本不能再挨一回這樣的疼痛。
花迎春低著臉,喃喃細語道︰「還是在說笑罷了?不要將這個當成玩笑,我听在耳里很痛的……」
「如果我是認真的,你又會給我怎生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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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認真的,你又會給我怎生的答覆?
可你是認真的嗎?我會真的認真下去的……如果你不是認真的,我該怎麼辦?我找不到快速治療好傷口的傷藥,你轉身走掉之後,我怎麼辦……
花迎春抱著腦袋低叫,她的頭好痛、好混亂,她當然也想跳到他身上大叫「我願意」,她一直是那麼不顧後果會有多疼痛多淒慘的人,為什麼在那一瞬間,她的理智喊了暫停,推開他,逃掉了?
她不明白,她明明還是他不喜歡的那個她,她的任性沒變、她的性子沒改、她的纏人一如以往、她的愛頂嘴這輩子根本沒機會修正、她老挑戰他耐心的惡習也不會一夜之間灰飛煙滅,他卻回頭招惹她,把她撩撥得不得安寧——
他會不會只是因為她曾經嚴重傷害他的自尊,所以一時氣憤想再追回她,等她傻笨笨地跟他回去,他又放她一個人在房里房外盼著他,為他不時的漠不關心而暗暗流淚?
「寶貝,你說你爹是不是打這種壞主意?不然他為什麼會反常?娘又沒有突然變身為天仙美人,也沒有突然溫柔婉約起來,他沒道理心動,對不?我也不相信他是因為失去我之後才發覺我的好,因為我一點也不好呀……」她不是想自我嫌惡,而是心知肚明,比她貌美比她溫馴的女人街上隨手一捉就是一串,他再怎麼饑渴也不用吃回頭草,放棄一大片青翠女敕草。
男人心,海底針,模也模不著……
嚴慮自己也是輕輕按著額際,沉思地盯著桌上空白的紙張。
他應該要趕快畫出趙老爺特別央求加蓋的小妾居,要有山有水有魚池有垂柳有……
甩下筆,他沒心思畫!
他到底是怎麼了?!當初她在他身邊時,他何曾如此在意過她?不就是將她當成家具晾在家中,覺得累、需要安慰時才會偎進她的懷里,因為他知道她就在身邊,知道她不會拒絕接收他的依賴。只是他萬萬沒料到,她有一天會逃他逃得遠遠的。
多差勁的丈夫,他給予過的關心竟然少到會讓自己的妻子露出那般陌生的神情,而她給他的關心卻是多到讓他不斷往外推還綽綽有余……
「人在福中不知福。」嚴慮得到了結論。
對,他不懂得惜福,擁有她時不珍視,直到她遠去,他才驚覺自己在多早之前就已經習慣著她、依賴著她!
「嚴師傅,您說什麼?」在一旁磨墨的工頭被天外飛來的這句弄得一頭霧水。
嚴慮定晴淡瞅,才記起自己人是在工地里,趙老爺還站著在等他落筆畫出草圖。他重新拾回墨筆,煩躁地畫了一張又撕了一張。
「嚴師傅,等會要炸東邊地底下那塊大石的工作已經準備妥當。」
「知道了。」他應聲,就在小堡人要離開前又叫回他,「去花家飯館知會一聲,讓她們也知道這事。」小小的爆破工程不會有太多危險性,但是巨大的聲響總是嚇人。
「是。」
「順便叫火藥頭過來。」
不一會兒,一名蓄滿腮胡的男人抹著手上的灰硝過來。嚴慮沒抬眼看他,淡道︰「劑量拿捏多少?」
火藥頭嘿嘿直笑,帶點豪氣,「可以把大石全炸成粉哩!」爆破的快感在于灰飛煙滅的一瞬之間,呀,想起來他就渾身精神抖擻、神清氣爽、亢奮難當,好期待好高興好快樂好想趕快炸哦!
嚴慮眉心一緊。炸成粉的劑量太多,花府就在一牆之隔,不妥。
「減半。」
減、減半?!
「減半會炸不碎呀!」而且減半炸起來沒有完美的喜悅呀——
「不用炸成粉,只要炸成碎石便成。還有,有方法讓爆破的聲音降到最低嗎?」
「砰個一聲,捂個耳朵一會兒就過去啦。」火藥頭作勢掩住雙耳。
見嚴慮冷眼瞪過來,火藥頭可憐兮兮地縮縮肩,「那、那嚴哥您希望降到多小?」他盡力嘛,干嘛這麼凶惡啦,嗚。
「無聲。」
「連放個屁都會有『噗——』一聲,何況是火——呃,好啦,我盡量……」火藥頭被瞪得很孬。他年齡雖然比嚴慮大,氣勢就沒他一半強,還得必恭必敬叫他一聲嚴哥。
爆破不能出聲?
強人所難呀……
第八章
「戲春,替我送到郵傳所。」花迎春將一個大紙包交給花戲春,並給了她些碎銀。「這很重要,你一定要替我送到,順便將紙據拿回來給我,听見沒有?」
「姊,這包里頭是什麼?你又要寄去哪兒?」
「別管這麼多,替我辦事就好,剩下的銀兩你就當是跑腿費,愛買什麼就去買,我交代的全給我辦齊就好。」花迎春藏著肚,實在不合適再上街拋頭露臉,只好花錢托人辦事。
「哦。」
「不許偷看!」正動手攏系著毛大衣的花迎春喝住小妹想偷撕一小角的小人舉動。「快去!」
花戲春不敢造次,但是噘著小嘴。城外來了一個戲班子,她等會還趕著要和謀仁哥哥去听戲曲,很忙的哪,還得繞路去郵傳所替大姊辦事,謀仁哥哥知道了一定又會罵她沒事找事兒做。
不過不甘願歸不甘願,她還是不敢跟大姊頂嘴,畢竟她的生活零用還得仰賴大姊發放。
「浪費銀兩。」花盼春目送小妹離開,掏出手絹朝花戲春離去的方向揮一揮。一錠碎銀,飛羅。
花迎春同樣目送小妹離開,不同的是她雙手合十,嘴里念了十來回的阿彌陀佛,祈求老天爺保佑她的稿子能獲得伯樂青睞。
直到花戲春嬌俏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她才對花盼春作鬼臉,「你少咒我。」
「不用這麼依依難舍,過幾天它就又會回到你手上了。」附加一張退稿紙單。
「花盼春!」花迎春火大了。這種老是出書老是過稿的風涼家伙最最讓人氣結,根本不懂被退稿人的椎心之痛!
「我覺得你這本稿沒進步嘛,看完讓人還是不明白男角兒有沒有愛上女角兒,想必連作者本人都還茫茫然的。」
一語命中。
茫茫然的,真的。她被嚴慮的行為搞得茫茫然的。
他到底想做什麼?她隱約嗅著一些端倪……他「好像」在關心她;「好像」很注意她;「好像」在乎她;「好像」有一點點點點的喜、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