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寒江也在等著陸紅杏。
「不說的話,我好像變成阻礙別人姻緣的壞角兒……」看著範寒江的背影,小梔子倍受良心鞭撻。
你確實是呀。
「可我就是不喜歡陸紅杏嘛……」她看起來一點也不柔順,又像會凌虐人,要是她嫁進門,他小梔子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也沒人要你喜歡她呀,範寒江喜歡就好,關你啥事呀?
「她要是嫁過來,就關我的事啦……」他會被陸紅杏凌虐,每天有做不完的家事——陸紅杏那種女人,一眼就看出來絕不是會任勞任怨操執家務的乖媳婦,說不定她連竹帚該怎麼用都不知道,還以為竹帚只能用來打人哩!
就在小梔子嘀嘀嘟嘟里,範寒江問道︰「梔子,紅杏還沒回來?」
「呃,嗯,還、還沒。」小梔子差點要說了,
「怎麼去那麼久?」
「女、女人逛大街總會逛上好幾個時辰,說、說不定她又突然想去看出戲或是逛古玩店、水粉店什麼的……」
「有道理。」範寒江將補藥盛好,進屋子里去了。
「大、大夫——」陸紅杏她回銅鴆城了,她在等你……
「什麼事?」
「那個……晚膳吃筍子?」嗚,他不是要說這個啦!
「好呀。」
「大夫!」
範寒江又回過頭,用跟神詢問小梔子喚他何事。
「再、再加豆腐湯,好不好?」
「這種事你不是向來都自己決定?我不挑食,你端什麼出來我就吃什麼。」範寒江突然停頓,笑了笑。「不過你加盤辣雞丁吧,紅杏喜歡吃。」
「紅杏」兩字化為猛烈轟雷,先劈死小梔子這個受人之托又不忠人之事的小混蛋。
小梔子沖到範寒江面前,眼看就要哭跪下去。
「大夫——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是故意不說的……雖然我是真的有一點點故意,但是我好內疚——」
「梔子,你這是在做什麼?」範寒江扶起他。
「大夫,我絕絕對對沒有惡意,我只是以為劉家小泵娘比較合適你,可是要娶妻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覺得合適的人關你屁事,我又不能替你保證娶她一定會幸福美滿包生小孩,當然還是要讓你挑你自己中意的,如果你真的中意她,那麼梔子也無話可說——」
「說慢點。」
「不能慢了,再慢就糟糕了!」小梔子溜進屋里,胡亂捉來幾件衣裳塞進布包。「你快走快走吧!」一把塞進範寒江的手里。
「走哪里去?」範寒江一頭霧水,身子已經被小梔子推出藥鋪大門。
「陸紅杏說,她在銅鴆城等你,如果你不喜歡她,就永遠不要再去找她,她會懂你的意思,可是我知道你絕對不會這樣,我知道你很想很想與她在一塊,是我一直拖著沒說的,對不起對不起……」
範寒江听畢,一半懂一半不懂,但似乎捉到重點——陸紅杏根本不是去買布逛大街,而是回銅鴆城了!
「紅杏什麼時候走的?!」
「就、就你一早去曲府找她,沒找著人又折回藥鋪的前半刻。」
「梔子,你——」那已經是許多個時辰之前的事了!
「對不起……」他真的知道錯了,也真有在反省,嗚。
範寒江輕嘖了聲,腳步不再停頓,往曲府方向跑了。
「大夫,不是那個方向——」
「我去向曲爺借快馬!」
「你?你會騎馬嗎?」
「不會!」
範寒江的聲音與身影已經跑遠,
「大夫,你會摔死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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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範家書鋪在大火中被吞噬得一乾二淨,將漆黑的夜燃得恍如白晝,也將初春的低寒燒得炙熱起來。
點點火星被寒風吹起,飄散在整條街道上,許多人提著水桶去救火,潑嗤潑嗤的聲音不斷傳出,東邊火才滅,西邊火又旺起,鋪子里全是易燃的書籍,這一燒更是無法收拾。
「里頭有沒有人?!都救出來了沒有?!」
「再提水過來!」
「隔壁的人全撤走,火快燒過去了!」
紅杏坊二樓,全班人馬又佇在窗前沒動,一顆一顆的眼珠子瞪得又圓又大,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寫著——見鬼了!
「小、小豆子,我記得我們買的油……」
「嗯……明明還藏在柴房的木柴底下……」
「那對面燒得亂七八糟是……」吞口水,「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老板娘,你知道嗎?」
陸紅杏拿手絹在擦汗,由于距離火災現場太近,被熱氣煨出一身汗水,她拿手當扇子掮了掮些微的風。
「有人的想法竟然和我一樣,想直接燒了範家書鋪……是誰呀?我也想知道。」順便跟對方道聲謝,讓她這麼省寶夫。
沒錯,火不是陸紅杏放的,她很遺憾在自己動手之前,有另一批人搶了她的主意。
「老板娘,不好了!有官爺上門來緝捕你了!」丫鬟跌撞奔上二樓,嘴里大聲嚷嚷,讓在場所有人都將視線由火場轉向丫鬟,而緊隨在丫鬟身後的是四名官差。
「緝捕我?難道風風涼涼坐在閣樓看對面鋪子燒起來也有罪嗎?」陸紅杏縴臂一環,下顎一揚,氣勢就出來了。
「是範夫人指控,火是陸老板你放的,我們想請陸老板跟我們走一趟。」官差之一說明來意,直截了當。
「喔喔喔,我明白了,玩這套陰的呀。」陸紅杏恍然大悟,完全弄懂這一切的關聯。
範家會無緣無故想開租書坊,還開在她紅杏坊的正對門,賠本想整垮她?其實這些全是為了今夜在鋪路,只要一把大火燒起,矛頭當然是指向她陸紅杏,說她心狠手辣,見不得別人好,燒人鋪子以除後患,畢竟在紅杏坊對面開了新書鋪,對誰影響最大,又最礙著誰的財路?答案全只有三個字——陸紅杏。
範丁思安,你這著狠棋倒下得挺絕的,自個兒開鋪又白個兒燒鋪。
難怪她還在猜想,開租書鋪不嫌難賺嗎?原來開書鋪是幌子,使計陷害她才是真的。
「範夫人說是我放的就是我放的嗎?我還說是她自己燒的哩!有幾分證據說幾分話,否則我不會認這種污蔑之罪。」陸紅杏輕哼。
「韓捕頭,在柴房找到四十斤的油。」一名官差上樓,對著為首的捕頭稟報。
「四十斤?!怎麼可能,我和阿山明明只買了二十斤——呀!」小豆子的腳背讓陸紅杏狠狠、狠狠地跺上一腳。這顆笨豆子、蠢豆子、拿去榨油也榨不出半滴的呆豆子,在那邊自打嘴巴打得很快樂呀?!
「陸老板,我想你最好已經想好如何在大人面前解釋為數驚人的油是打哪來,又準備拿它們做什麼用。帶走。」
二十斤是她買來想燒範家書鋪的沒錯,另外二十斤,當然是嫁禍。
「老板娘——」
陸紅杏揮手擋下紅杏坊的眾伙計,要他們別輕舉妄動。
「放心,火不是我們放的,沒啥好擔心的,我去去就回來。」沒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就當去逛逛衙門,陪青天大老爺喝茶聊天。
結果陸紅杏進了衙門就沒再出來——
直接打入大牢,听候發判。
「官、商、勾、結。」
陸紅杏向來知道官與商,就如同唇與齒,兩者有密不可分的關系,她也知道範家在商場上頗有名望,加上前一代的範老太爺在官場上結交無數友朋,官為官途求助于商掏銀兩資助,商為求更大利益依附著當朝官員,兩方衍生出一種不可言喻的默契,彼此為彼此除患,只是黑心到誣賴罪名到她頭上也實在是太明目張膽了。
鮑堂之上,她連說話的余地都沒有,只听見縣太爺與範家證人一言一語,一搭一唱明列她的罪名,連八百年前的陳年往事——她與長工偷情那一段——也拿出來數落她的操守有問題。範丁思安滿臉委屈地坐在一旁拭淚,換成天底下任何一個男人都會被她哭得心軟,相較于她陸紅杏的趾高氣昂,誰也都會比較同情弱勢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