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百合揉揉眼,才剛睡醒,肚子沉了,腦袋也跟著沉,又有些想睡,她干脆側躺下來——一天哭嚎個幾句就夠了吧?讓他覺得她沒有好吃好睡,日子過得也不安穩就行了吧?這樣應該能滿足他的復仇心了。
覺得自己盡了義務,司徒百合半眯著眸子,將讀了一半的《幽魂婬艷樂無窮》繼續慵懶讀完。
爆天涯見她蜷縮成圈,縴小身軀仿佛一捏就會碎,發間所有精致珠花絲帶都拆卸下來,在她腦後潑散成一片波澤,更將她的背影襯得瘦削憔悴。
弄不清楚他為何掄握起雙拳;弄不清楚他為何死緊蹙皺雙眉;弄不清胸口屏住呼吸的澀意從何而來,他已經從樹梢上飛躍下來,幾步轉折,落入窟窿大洞里。
司徒百合一開始還沒听見輕呼呼的衣袂拂動聲,會讓她從書上抬起頭,是因為洞口那一方日光被擋住,讓洞里陷入徽暗。
這樣讀書很傷眼哩……她定楮一瞧,發現那擋路的「烏雲」有個很魁梧的形狀,而且還是人形……
她身子一翻,直勾勾與俯視著她的宮天涯四目相交——
她眨眨眼,他也眨動黑睫,兩人似乎都被意料之外的情況給震得反應不及。
他以為會看到她掛著滿臉狼狽淚痕,哭得眼紅鼻子紅,可是她沒有,她嘴里正叼著半顆桃子,兩頰好看的紅暈是因為剛讀完一段辛辣刺激的床第交戰,看得小泵娘好生害臊,偏偏又貪著想看才導致而來。
「你根本就沒事!」宮天涯直覺受騙!
司徒百合被吼得很無辜,「我沒說我有事呀。」
「剛剛是誰哭嚷著肚子餓、哀號著腳痛,又抱怨夜里好冷?!」他以為她哭到暈厥。
「是我。」她的確是那樣嚷嚷沒錯,不過只是嚷給他听,心想他听到她哀號,應該會心里很高興,有種凌虐她的樂趣。
「那為什麼你現在看起來好得很?!」
司徒百合听他如此一問,很難不想偏,畢竟他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很猙獰、很不高興,明擺著就是不樂見她好端端的。
「你跳下來是想看我真的餓到縮著一動也不能動,腳踝腫得幾乎要廢掉截肢,還有身子抖得像落葉,最好是受風寒病到連醒都醒不過來?」
當然不是!她說的那些,他並不樂見……
不對,他為什麼不樂見?他應該好生期待才對!
「不然你以為呢?」他寒著聲反問,不給她肯定或否定的回答。
「那真是可惜了,沒讓你看到你想看的。」她扁扁嘴,悶著聲。對呀,她在憨蠢什麼?!她可沒忘了這個男人恨她哩,他怎麼可能會……擔心她?
「你如果打定主意要虐待我,為什麼要丟水果給我?干脆餓死我不是更省事?」
「我只是不想讓你死得太容易。」
「喔——」她拉長了聲音,細眉挑得高高的。
原來如此。是她過度誤會他的本意,還以為他是抱著好心好意……原來人家不過是想藉著幾顆果子,在不餓死她的情況下,將她困在窟窿大洞里好好享受這種折磨,她還感動得亂七八糟……笨百合!你笨死了!
她又翻回原位,看書而不看他,才一會兒又翻回來面對他。
「我本來晚膳想吃石榴或甜橙的,現在你不用特別替我找了,找來了我也不會吃。」語畢,人又翻回去,拿著美背對著他,不再理睬他,也不讓他看見她鼻頭逐漸泛紅泛酸的丑模樣。
「你——」
她竟然和他鬧脾氣?!
好,很好,他就不信她多有骨氣!
豪氣話誰都會說,能否貫徹始終才是重點,她說晚膳不吃,他也省寶夫,一頓不吃餓不死人,反正肚子是她的,想挨這種苦,他就成全她!
等她明天餓極,還敢如此拿喬嗎?
爆天涯不跟她羅唆,飛身離開窟窿大洞。
他不信明天一早隨便拿個水果到她面前,還能不獲得她涕淚縱橫的叩頭感激!
哼!
可惜宮天涯料錯了——
翌日清晨,天際初白,宮天涯便到了窟窿邊——嘴上說不在乎,可他心里還是百般在意的。
一顆果子從他手上滾下洞里,立刻又給人拋丟出去。
丙子不死心,二度進洞,也二度被拒于門外。
好,這顆果子看來很酸很澀,不討人喜歡,換一顆紅通通的小隻果丟下去。
小隻果同樣被拋出,砸在石上,碎成一攤果泥。
沒關系,今天胃口不好,對隻果不青睞,那麼寶石一般引人垂涎的西域葡萄呢——
葡萄一顆一顆被拆下來,再一顆一顆全拋出窟窿大洞。
爆天涯忍著火氣,這回改丟一包油雞,油雞又油又香,這味道恐怕是餓過一天的人所無法抗拒……
照丟。
斬了翅膀的油雞又給拋飛到半空中,落回他腳邊。
早膳吃太油膩也不好……換幾顆軟包子,內餡有青蔥鮮肉也有豆沙,要咸要甜任君選擇——
包子被一拳打扁,可憐兮兮地掉出內餡,尤其是豆沙餡,看起來仿佛是包子慘遭殺害,死不瞑目地吐出滿嘴鮮血,無情被棄尸荒野……
這個挑釁太明顯了,完全和他杠上!他相信若她手上有支筆,她定會在豆沙包的外皮上寫著他的名字!
「不吃,餓死你罷了!」
第三章
司徒百合不是存心想為難自己的肚子,只是氣他讓人誤解的行徑——或許該說是氣她自己的誤解,氣自己喜孜孜吃著他給的水果,結果他想的是留她一條命好施以更料想不到的酷刑……
「我才不吃這種不安好心的食物。」就算油雞聞起來很香、小隻果看起來很甜、包子看起來軟呼呼,她都咬著牙,硬下心腸來拒絕。
天知道她多想咬一口雞腿再丟回去……她這些天光啃些水果,昨天午後就沒再吃進任何食物,唯一入口的只有幾瓢洞旁的山泉,後來又想到山泉說不定也是他趁她睡熟時悄悄倒滿的,她倔強得連水都不想喝。
不食嗟來食。況且是他這種不抱善意的喂養。
知道自己氣走了他,洞口外已經沒有動靜,這也是她的目的。
她沒打算真的憑骨氣窩在這個窟窿里十天半個月——沒得吃沒得喝也是會死人的好不好,要賭氣也不能把小命賭掉。再說,她也沒忘記他仇視她,再留在窟窿大洞里的下場也只是死路一條。
氣走他,代表著她有機會逃。
雖然腳上帶傷,站起身子還覺得疼,但是現在顧慮不了太多。她扶著洞壁撐起身子,仰高頸,看著說深不深、說淺不淺的窟窿大洞,它莫約三個成年男人的高度,真有心要爬,不難爬出去才是。
「我司徒百合從小爬過的樹比吃過的豆腐腦還要多,這窟窿大洞才這麼丁點高度,難不倒我才是——」只要她能忘記自己曾從樹上摔下來,一整個月都無法下床的夢魘,她一定可以逃離這個惱人大洞窟!
洞壁並不平整,好幾塊大石凹凹凸凸,正好方便她攀爬。
司徒百合月兌下襪履學著守宮攀上壁,忍著腳踝的刺痛,她謹慎握著凸出石塊,一寸一寸緩步上挪。
嘿,情況很不錯……司徒百合爬得相當順利,眼看著離地面越來越遠、離洞口越來越近。或許是成功近在咫尺,讓她得意忘形,囂張了起來,加快速度,只想早日重見光明——
右腳踩上一塊較小的凸石,還沒站穩,左腳已經離開原先佇候的石塊,—股從踝腳竄升起來的疼痛讓她連抽息都來不及,雙腳一軟,即使她試圖死命收緊十指,也捉不牢石塊,人就摔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