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讓我來提親的。您也知道,姑娘家臉皮薄,沒勇氣向您開口。」
「臉皮薄?你說的那個人是我家孫女嗎?」落差太大了吧……
「千真萬確是月下,不信,您喚她出來問問。但師父,若月下也央求您同意婚事,希望您別為難我們。」
「這……小倆口情投意合當然是好事……只是……知畫,你是不是被我家月下給『怎麼樣了』,所以不得不娶她?」月士賢突然想到這個令他汗顏的可能性,足以解釋斐知畫為何認命要娶月下,前頭說的那些話只不過是想保住他老人家的顏面。
斐知畫唇角含笑,決定讓師父誤會下去,高深莫測地不答腔。
「怎麼樣了」這四字,可是包含許多意思,可以解釋為師父眼下誤解的那種曖昧關系,當然也可以解釋為他被月下搞得意亂情迷,無法自拔,所以他不算說謊,充其量只是誤導老人家的想法罷了。
「果然是這樣……是師父教孫無方……是師父對不起你……師父沒想到會養出這麼風騷不知恥的孩子,更沒想到她竟然……」月家之恥、月家之恥呀!月士賢幾乎要掉幾顆老人淚來泣訴自己養孫不當。
「師父切莫自責,這事兒要解決也不難,就是盡早讓我和月下成親。」打蛇隨棍上。
「知畫,委屈你了……」一個好好的少年郎就被他教養出來的壞孩子給玷辱了……嗚,老淚縱橫。
「不委屈。」當然不委屈,他求之不得呀!
「你真是好孩子,到這種時候還在替月下說話……」嗚嗚。「你放心,師父會用最短的時間辦好婚事,讓你和月下名正言順……」
當天晚上,月下就被月士賢揪著耳朵,拖到畫房去好生訓斥一個多時辰,要她乖、要她要听夫婿的話、要她學著當個好媳婦兒、要她別丟了月家的瞼、要她以夫為天、要她一大堆拉里拉雜學東學西,念得她耳朵長繭,也讓她對于「高攀」斐知畫這件事感到全盤皆錯。
她失聲尖叫,從畫房逃了出去,又怯懦地躲起來了,一如她每一回每一回逃避現實的方法。
小小樹洞要塞下她非常勉強,她一半身子在樹洞里,一半的腿在樹洞外,臉蛋擱放在膝頭,長發罩住小巧臉蛋,拿樹洞當地洞藏身。
斐知畫又尋著她來,在她面前蹲身與她平視。
「我一定會被你休掉……像爺爺說的,不出三年,你一定會休掉我……」她悶悶在說。
「當然不會。」
「會!因為我這麼任性,脾氣又差,愛遷怒、善嫉妒,倔強又不听話……」越說越自我厭惡,連她都找不到自己半分優點。
「那些我都喜歡呀。」
「等你久了,一定會膩的,然後你就會休掉我。」爺爺也這樣預言。
斐知畫失笑。膩?她太輕忽她在他心里囂張霸佔的程度,她讓他雙眼入不了任何倩影,將她的模樣那麼深刻而清楚地刻在心底。
他的心,在失去家人後完全虛空,連他自己都容不下,那時他整個人就是由仇恨堆砌起來罷了,當支持他活下去的仇恨也隨著他撕掉所有仇人畫像而終結——
是她為他哭泣,是她為他不舍,是她拯救了他,在他最孤單的時候,將自己送給了他。他將她視若珍寶,如果連她都會讓他嫌膩,那麼這世上怕是再也沒有任何人事物能讓他眷戀。
「……我們不成親好嗎?我還是可以跟你在一塊,你要是喜歡孩子,我也可以生,就是不要成親。」她抬起臉看他,一副跟他有話好商量的模樣。
「說什麼傻話,你想玩完就不負責任嗎?」斐知畫佯裝板起臉。
「我哪有玩什麼,我很認真,唔——」唇被堵住,話全咽回肚里。
他知道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害怕他娶了她又不要她;害怕他要了她又膩了她。
他貼著她的嘴道,「你怎麼會害怕呢?我才是該害怕的那一個。我常在想,要是有一天,你覺得我羅唆,厭煩我的糾纏,打從心里真正對我不喜歡,我要如何是好?」
她不喜歡他邊吻邊說話,害她不能好好吻住他。
「就算沒有我,你還有梅香,還可以替她剝蝦殼……」她賭氣,漂亮的眸子眯得細細的,有股怨念的鬼火在周遭成形。
好,是他自作孽,弄出一個莫須有的梅香梗在她的記憶里,讓她掛在心上,吵嘴時就拿出來堵一堵他的嘴。
「我這輩子只替一個女人剝過蝦殼,還挑魚刺哩。」就是沒心沒肝的月下。哪一回桌上出現蝦子,不是由他仔仔細細替她處理好,殷勤遞到她大小姐的碗里?她沒道聲謝也就算了,還以為那尾蝦就該自個兒剝光光躺在她面前供她享用。
「是我嗎?」哼。
「說你沒良心,你還真的半點也不剩?」竟然還敢反問他?那聲冷哼又是怎麼回事?!
她被他一掌從樹洞里拖出來,作勢要擰她的臉,月下跑得快,一溜煙就鑽躲過。
「我只記得你幫她剝蝦殼的畫面,她還同你說『你不是說要替我剝只蝦吃嗎?幫我,我最不擅長了』。」月下酸溜溜學著嬌滴滴的聲音,眉呀眼呀嘴的幾乎都皺在一塊。「你愛剝蝦就去剝給她吃好了!」
撂完話就跑,是她最擅長的行徑,她以自己的腳程為傲,知道斐知畫追不上她,所以她還有膽回頭朝他做鬼臉。
她的手指才朝鼻尖一頂,用豬鼻子對著他,連舌頭還沒來得及吐,身子已經讓人從後頭打橫抱起,她尖叫,落入溫暖懷抱。
「你——你怎麼追得著我?!你明明就跑不快——」
「誰跟你說我跑不快?」他只是懶得跑而已。
「放我下來!」
「這是唯一一次我不允你的事。」他將她抱得更緊,帶著她走回府堂。
「胡說八道,你好幾次都沒允過我事情,不然就是嘴里答應,心里卻不這麼想。」她看著他繞過前廳,越過堂檐,一腳踏開他的房門,忙不迭驚問,「你你你……你要做什麼?」
「瞧瞧你的良心藏哪去了。」他反腿將房門又踢勾回來。
「你要怎麼瞧?!」不好的預感!
「一寸寸剝開了瞧。」
「剝——」剝什麼呀?!呀呀——他的舉動已經讓她知道他要剝的是什麼了。被丟在床榻上的月下護住自己衣襟,蓮足就要踢開跟著上榻的他。
「讓我看看你的心是鋼鐵或石頭做的,竟然這麼無情漠視我。」他輕易逮住她的腳,再輕易撥開它,完全不把它的攻擊看在眼里。
「我沒有!才沒有——」不能月兌——不能月兌——她今天的兜兒是舊的,一點也不好看,要剝也要兩天前先告知她,讓她準備一件新的、漂亮點的。
呀——「我有良心!而且它不是鋼鐵或石頭,別瞧!你別瞧!」她掙扭得像條蟲子,左鑽右鑽就是鑽不進被窩里將自己藏起來。
「我還沒找到你的良心……跑哪去了?」他從她的腿上模索,帶笑的眼、假裝困惑的口吻,手掌滑過她的衣裙,熨燙煨人的溫度透過薄薄布料傳遞給她。
「在、在……」呀呀,她又不能直接捉起他的手,罩在她酥胸上,跟他說——我的良心在這里!
「在哪?」
她臉紅,看出他的戲弄,她咬牙,賭他不敢這次。
「在胸口!」有膽就模!哼——
哼聲還沒完,她眸兒一瞠,因為就在她方才故意挺高的胸口,多了一只手。
「斐知畫!你還真的模呀?!」她的小酥胸淪握在他大大的手掌下,完整包覆,沒有太驚人的驕傲到讓他不能一手掌握,她立刻伸手要拍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