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人找到像斐知畫這麼好的男人,哪個不是硬要湊合自己女兒、妹妹或孫女的好事,誰會像他一樣,打死也不肯讓她和斐知畫攀上關系?!
「你身上流著的另外那半邊血已經弄髒了我月家血緣,我不會讓你再去弄髒知畫他們斐家的血脈!」月士賢心直口快,話沒經過腦子就出口。
吼完,當場一片死寂。
「弄髒?」月下發現自己渾身的憤怒被失望所取代,原來在自己親爺爺眼中的她,就是被污穢的骨血。「你用這麼狠的字眼諷刺我娘?」
月士賢自知失言,他真正想說的是她娘那方完全沒有繪畫慧根的血脈已經讓月家唯一的子孫變得庸俗,而非月下所听到的那樣絕情,然而為了他可笑的長輩尊嚴,他無法在孫女兒面前認錯或是收回離嘴的話。
爺孫倆就這麼沉默互瞪,平時兩人總是吵得不可開交的辣爆性子,在此時的安靜卻顯得更詭譎。
捧著大疊書籍的斐知畫正巧踩進爺孫兩人的戰局里,沒弄懂他們眼也不眨地在爆什麼火花呀?
「師父?月下?你們在做什麼?」
他放下書,走向爺孫倆。
「你們又吵架了?」他輕嘆。
還是沒人理他。
「月下?」看她瞪師父瞪到眼珠子都快掉下來,斐知畫伸掌在她面前晃。「怎麼氣鼓鼓的?」
他才正要拍拍月下的右頰,卻突然被她狠狠箝握住手腕,身子讓她扯著走,可以感覺到她力道之大。
「你要拖知畫上哪去?!」月士賢回過神,不明了憤怒中的孫女兒沒朝他吼叫,拉走斐知畫做什麼——
月下凶惡回頭,像頭被踩著尾巴的小老虎,張牙舞爪撂下狠話——
「我要去『弄髒』你的寶貝徒弟!」
第六章
斐知畫幾乎是被摔上床榻的。
背脊才剛抵上軟衾,胸口更加諸一記重量,他雖沒被摔得頭暈眼花,但亦相去不遠——他眯著眼,望見月下那頭軟質青絲在他面前像潑墨般披散,那道黑瀑的泉,流過他的肩頸心窩,完全覆住他。
褙子及交襟被左右用力扯開,卻礙于系繩的阻擋,只能勉強露出他半片胸膛,月下泄憤般地咬住他的鎖骨,力道比輕嚙還要重些,惡意要咬疼他。
房門外有月士賢正緊張地拍著門板,叫她別胡來的吼叫聲。
斐知畫總算有點弄懂自己現下的處境,以及事情為何發展至此的頭緒了。
原來他又成為月家爺孫倆爭吵的犧牲品……
好吧,他也是可以繼續佯裝受害,無力反抗,任月下在他身上極盡所能的遷怒欺負,畢竟這些事,他比她更樂在其中——瞧,她自己將軟女敕似棉的唇瓣獎賞給他,他貪吮著到嘴的甜美,哄誘她將丁香小舌探進他嘴里,給予他更多更多的芳香滋味。
他的手探進她的長發里,柔膩的觸覺、芬芳的淡香,讓他滿足喟嘆。
「月下!你這個丫頭不要做出敗壞我月家門風的丟臉事!你听到沒有!」砰砰砰——門板拍得震天價響,月士賢吼得怒火中燒,打斷了床榻上的交纏。
「滾遠一點!」月下悶聲吼回去,因為唇仍貼著斐知畫的,所以聲音全進了他嘴里。
對,滾遠一點,別來打擾。斐知畫也想這麼對師父說。明明房里的氛圍很好,雜亂的敲門聲就是破壞了氣氛,真不識趣。
「你這個不知羞不知檢點的丫頭,你、你分明是想氣死我!」砰砰砰——
「我就是不知羞不知檢點,而且風騷又放蕩!我就是血液里流著不干不淨的骯髒!」月下就怕氣不死月士賢一樣,火上繼續加油,為了加強她語氣里的凶狠,她雙手一使勁,撕裂斐知畫的衣襟,「嘶」的這聲,讓門外的月士賢嚇傻片刻。
「月下!你住手!快住手!一、一個姑娘家怎麼好做出這事——月下!」砰砰砰砰——天呀,別讓他月士賢以後沒臉去見月家列祖列宗,教出這種豪放的孫女,他拿什麼面子去見兒子,怎麼跟兒子說這種丑事呀……呀呀!又是一陣裂帛聲傳來……
月下跪坐在斐知畫旁側,半個身子橫越過他,兩只拳里掄著幾截破布料,她氣紅了眼,雙頰鼓得圓潤,黑眸里有著混亂的憤懣和難受,斐知畫本以為她會再對他身上的衣物施暴,她卻趴在他胸前悶悶哭了起來,邊低嚷邊握拳捶打他的心窩口。
「反正我就是個雜種,就是弄髒你們月家好血脈的污穢……就是讓你們引以為恥的累贅,就是你們不要的……就是……就是……」有好幾個字都含糊掉了,但斐知畫大略也明白那不是什麼好听話。
他撫模著她的長發,像在安撫受傷的小動物般有耐心,不怕被她的爪子給抓傷。她的臉頰緊貼著他乎穩的心跳,但是不允許他踫觸她,好幾次她都撥開他的手,然而他不是輕言放棄的人,總是在被她拒絕之後鍥而不舍地重新撫慰著她,漸漸的,她勉強縱容他,讓他的溫柔細心填充她現在心里正剝落的缺口。
心里有些孤單,她習慣用無所謂來包裹自己、保護自己,如此一來她才不會受到傷害。她總是堅強、總是樂觀,好似對任何打擊都無動于衷,但那只是表面,她受了傷也會疼,受了苦也會哭,也會想要人寵著愛著……
但怪異的,他的心跳聲陪著她,那些以往和爺爺爭吵斗嘴時便會滿滿涌現的落寞和孤寂竟然變得好薄弱,她還是在哭著,可是卻慢慢地、慢慢地記不清楚哭泣的理由。
斐知畫撐起她的下巴,輕輕吻掉她眼眶不住滴落的濕意,她閉起眼,顫動的長睫上感受到溫熱鼻息,餃著濕咸眼淚的唇下挪到她的嘴邊,密密封緘,讓她嘗到淚里的苦澀,但那僅僅一瞬間的短暫,苦澀的味道在兩人唇里分化開來,變得淡淡的、淺淺的,幾乎就要感覺不到。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苦澀的咸味轉為清甜,是心境使然還是因為他的哄誘不得而知,她不自覺輕蹭著頰邊那只大掌,像頭小貓一般,感受他指掌間的厚實筆繭在膚上來回,分不清是她張唇吸吮著他不放,抑或是他貪婪吞噬著她。
「月下!你再不開門,我就找人撞門進去了!」砰砰砰——拍門聲又傳來。
「真吵。」
開口抱怨的人是斐知畫,他聲音低沉沉的,咕噥在她唇間,所以月下听得很清楚,她睜著迷迷蒙蒙的眸兒覷他。
「我說師父真吵。」他笑著吻她。他說話的同時,門板那頭仍是有著月士賢的咆哮,以及他喝令幾名被吵來的小廝將門撞開的命令。
月下眼里有著他的笑容,可是意識還飄飄渺渺,一時之間沒有反應,唇兒還在吮嚅他的下唇。
「下回等他不在時,我們再繼續,現在恐怕不行。」斐知畫捧著她的臉,先是深啄她唇間,才緩緩自她生澀卻又熱烈的吻里退出。他知道她舍不得這樣結束,可她卻不會知道,他遠比她更舍不得。
但他猜想,那兩片上閂的門板大概再撐不了幾時,等會師父帶人破門而入時若看到太香艷的景象,怕是听不進解釋,難保他手上的拐子不會又朝月下揮打過來。
斐知畫替她將已然歪斜的琉璃簪抽出,再為她重新綰好素髻,理妥她身上滑開的柔紗衫同時,門板轟的一聲被撞開,四、五個撞門小廝跌進屋內,全摔得狼狽,而佇在門口的月士賢漲紅一張老臉,雙手死握著木拐子,吹胡子瞪眼,像隨時隨地都會沖上來殺人那般。
「月下,等會我掩護你,當你瞧見我捉住師父手上的木拐子,你立刻從門縫邊鑽出去……記住,別回頭,還有,一個月內別回月家。」斐知畫從床榻上起身,胸前半敞,衣襟破了大半,臉上頸間盡是唇兒狀的紅胭脂,一副被人狠狠蹂躪過的慘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