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嗎?」她眯眼細瞧,老實說,瞧不出半點端倪,而且……她覺得這張是得意之作。
他蘸了朱色的墨,在圖上畫出更合適的動作。
「我畫的女人腰力好,可以折成這樣呀!」她還想狡辯。
「好,來試試,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他眼里的笑意變得好濃,在月下還沒弄懂他意欲為何之前,她身子被提起,推躺到大畫桌上。
她像被翻了身的龜,天地旋轉,畫房屋梁躍入她眼中,接著取而代之的是斐知畫逼近的臉孔。
她先是愣了半晌,才發覺自己被擺弄成什麼姿態,她直覺推著他的肩,嚷著,「你要試什麼?!」她嗓子一破,彰顯她受了多大驚嚇。
「試試你畫的這張圖是哪出了差錯。我想想,你方才是怎麼說的——令女仰臥,男擎女兩腳登右肩上,深內玉睫于玉門之中?我有記錯嗎?」口氣輕輕柔柔,還有禮地和她做確認。
令女仰臥,對,她現在已經被迫躺在桌上,符合條件。
男擎女兩腳登右肩上……
「你敢!你敢!」月下將他的胸膛當地板,雙腳不斷踢踢蹬蹬著,說什麼也不讓他有機會「擎」住她的腳踝,更別說要將她的腳攬到他肩上。
斐知畫輕易逮住兩只作惡的蓮足,「你放心,我不會做到最後一步。」至少,現在不會。
最、最後一步?
深內玉睫于玉門之中?!
月下漲紅臉蛋,雙腳不敢再動,因為現在的姿勢,只消動作大一些,她的紗裙就會滑到大腿,白白讓斐知畫賞到春景。
「你、你以為你有這個機會嗎?!我才不會讓你得逞!你別想打這主意!呀——好痛好痛好痛……斐知畫!斐知畫!你住手住手!痛痛痛痛……」慘叫聲不絕于耳,她不斷拍打著他的手臂,要他停手。
她的腰要被他折斷了啦!
「你畫的圖,那女人的腰還要再沉一些。」他與她靠得好近,讓他可以清楚看到她右頸間有顆小紅痣、看到她白皙肌膚上的細小汗毛。
他听到自己嗓音轉啞,必須掄緊分架在她身旁兩側的雙拳才能忍住吮嘗小巧紅痣及柔軟凝脂的沖動。他的唇貼著她的頰,沒有孟浪地烙吻上去,只用炙熱的氣息包圍她。
「沉什麼沉呀?!好痛!不要了!不要了——」看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期待模樣,她飆著兩泡眼淚吠他,「我知道我那張圖哪里有錯了,不用你再試給我看!我改進!我一定改進!」她屈服于婬威之下,現在要她昧著良心說出幾百句、幾千句夸贊他的美言,她也會毫不知羞恥做到。
「身體力行果然是最好的教導方式。」
月下從畫桌上逃下,腰桿子都快挺不直的同時,听到斐知畫這麼說,她真想朝他大吼、賞他兩拳,可是她一發現他興致高昂地翻動《幽魂婬艷樂無窮》,正準備來到第五張插圖,她冷息一抽,覺得有股寒意自腳底竄上來,腦中立即回想出那張圖的姿勢——
「白虎騰?!」
令女伏面跪膝,男跪女後,兩手抱女腰,內玉睫于子宮中——
「月下,你這張圖似乎仍有問題……」
一記粉拳揮出——
「斐知畫,你想都別想!」
第五章
好像回到兒時,她跟斐知畫一塊做畫的時光。
這些天來,他們兩人除了畫畫,還是畫畫。
在他「身體力行」指導完她畫的《幽魂婬艷樂無窮》之後,說有進步是騙人的,她不信有哪個畫師被壓在畫桌上時,還能領悟什麼高深畫技;但要說沒進步也太牽強,至少她知道女人的腰只能被折騰到哪種程度,若太過,只會讓人覺得圖畫得不實際。
他的梅竹蘭菊都繪得一絕,而她卻老是將飛龍翔鳳這兩只聖獸畫成了母雞啄娛蚣。像現在,他在畫荷花,畫得宛如紙上荷園,凝露芙蕖、圓盤荷葉,無一不美。
「月下,你覺得這張圖還欠了些什麼?」
她根本挑不出什麼毛病,又不想贊許他,所以硬是搶過他手上的筆,在他的畫作上加油添醋。
「喏,少了這個。」她畫的是一名在荷池里浴沐的果女。
「月下,認真點畫。」
「反正再認真也做不來你的本領,我決定渾渾噩噩過一生。」她口氣慵懶,筆尖闌珊地在紙上胡撇。
「不是,我是要你認真畫完這張圖。」
「為什麼?你還嫌我不夠破壞你的美圖意境?」她可是惡意要毀掉他這張圖喔。
「你不覺得我繪景、你繪人,將這張圖呈現得更美嗎?」
「有嗎?」這種話從一個畫技比她好千百倍的人口中說出來,真像在哄她、騙她。
「認真畫下去就知道。」
喔?下戰帖嗎?好,她奉陪。
月下坐直身子,換了枝軟羊毫,將方才草擬的果女更精細地畫齊——她畢竟也非繡花枕頭,長期專攻秘戲圖,她拿捏的味道豪放而大膽,畫里人物的肢體挑情而嫵媚。
「眉眼再細些。」他建議。
「眼楮大點比較美。」
「細眸更媚。」
「我覺得要搭你的荷花圖,太冷媚不好。」如果今天他畫的是牡丹,她絕對毫不考慮就畫個艷麗美人。
「如果你想畫清純姑娘,擺弄這姿勢就不合適。」
「那……這樣?」她畫了兩人意見的綜和。
「嗯。」他點頭,她畫出讓他覺得更好的眼神了。
「你覺不覺得我讓她叼片荷瓣會更有味道?」
「這主意不差,試試。」他鼓勵她。
她按著自己的想法畫了。「好好玩!好好玩!你再畫幾張花的圖,什麼紫薇蘭菊杏花牡丹全都好,我們再來這樣玩!」她上癮了,頭一次覺得自己畫出來的圖能這麼精致。平時她畫,著重在人物肢體的交纏,有時連她自己都覺得只有肉欲而沒美感,可是有他的圖一襯,氛圍高雅了起來,雖是果裎示人,卻美得不可方物,像最純淨的花神。
他順了她的意,再攤開紙,見窗外清風拂進的桃花,他就繪了桃花。
「嘿,我已經想到要在這幅桃花里畫下什麼模樣的女人了。」她看著他畫,腦子也沒閑著,一枝毫筆始終沒放下,等他一畫完,她就急急搶了過去。「你別發愣看我畫,趕緊畫下一張。」
「好。」他瞅著她,好久不曾見她在他面前笑得如此開懷,笑靨勝過任何一種花卉,他陪著她笑,畫下了他最擅長的花。
「你瞧你瞧,這張也畫得很好,是不?」呼呼。
漫漫桃花里,身著薄紗的女人正隨著春風揚舞,薄紗底下隱約可見她窈窕嬌軀。
「師父老說你畫得不好,他真的說錯了,月下,你的畫技絕不輸我。」
她扁嘴,「誰教我就是畫不來他喜歡的那些山呀水的,我喜歡畫人物,也只專精畫人物……我當然知道這不好,要學畫總是要全都學,否則有時人物畫完了,沒有好背景來襯,那張畫也失了味道。」
「以後讓我來替你畫襯景?」
她揚睫注視他,又緩緩撇開小臉。「你沒必要做這種事。你的圖無論從哪里看來,都是主角兒,根本毋需拿來當襯——要襯也是我的圖當陪襯。你呀,還是別來同我搶飯吃,好好去畫你的山水吧。」把這塊餅留給她啃就好。
「我喜歡看你在我的圖上做畫。」更喜歡她做畫時的神情。
「……以後你就同你媳婦兒一塊畫吧,她似乎也是懂畫之人,不過她應該不敢像我一樣畫秘戲圖就是了。」說不上來她說出這幾句話時的心情,有些酸酸的嫉妒,還是苦苦的失望……月下將那幅桃花圖挪開,望著他正繪了一半的曇花。「月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