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導權在她,他默許,也做適時的「技術指導」,乍見之下,她主攻他主受,實際上卻是他利用了她的青澀,讓女王「寵幸」了他……
真像個耍手段用心機的佞臣呀。
不過,他本來就是,現在反省也太晚了,省略下來。
「吃干抹淨。」
孟恩愷貼著她的發際,喃喃說出這個他突然想起答案的謎腳。
黑婕背對著他,縴合度的身子塞在他懷抱間,膚質細膩的背脊貼著他的胸膛,屋里的鏡子映照出她閉著眼眸,原本凌亂的氣息漸漸平穩,粉頰上的彤雲尚未褪盡,豐盈的唇沒有以任何唇蜜妝點仍顯赤艷,而他在她身後,左臂佔有地環住她腰際,溫暖的掌心在她平敞小骯上駐留,鏡子里的他,在笑。
她正在說話,像夢囈似的,小嘴一張一合,嗓子因為方才嬌吟過度及倦累而顯得低啞,他一字不漏地細細听著,因為那是關于她的故事。
吐真言的好時機並不只限于酒後,有時意亂情迷前後也是。
「你是從孤兒院被人領養,本以為會到一個正常而溫暖的家庭,卻沒料想到,那些領養你的人從頭到尾只是想利用孤兒來充當實驗的白老鼠?」听完她的話,他有所回應,聲音也有些慵懶,畢竟兩人都花了不少力氣。
「嗯……」女王的慵懶比他更甚。
「那樣的研究所,究竟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將人變得不像人,獸不像獸,這樣有助于世界和平還是經濟發展嗎?還是根本只為了某些研究的執著?
「存在的意義……老鼠說,大概他們想證明他們是上帝,而老鼠只願意叫他們偏執的研究魔。」用了「魔」這種字眼,就代表他們的行徑已經有所偏差,遠離正途。
孟恩愷听到她句子里重復提起的生物名稱,「老鼠?該不會是一個和你類似,但只會變成老鼠的人吧?」
「猜對了,就是。」真聰明。
「好慘。」他無法想像一個人變成老鼠後還有什麼求生。
「會慘嗎?他還能躲到下水道去,偶爾上來透透氣也不會嚇壞路人,哪像我只能躲著,不能光明正大在街上晃。萬一不小心變身成豹,別說路人被我嚇破膽,我還比較怕被路人捉去研究好不好,如果可以,我情願變成老鼠的人是我。」至少還平凡一些,不會引人側目,一出現就讓人驚聲尖叫。
「變成老鼠有變成老鼠的壞處,你不是他,不能用這麼風涼的口氣說話,想想,他到大街上閑晃時,萬一遇上貓狗怎麼辦?能像你端出女王的架子教它們臣服于腳底嗎?而且你要是變成了老鼠,別說是溜進來我的診所偷吃,說不定你還會慘遭都督和虎子‘兩貓分尸’哩。」
想到那畫面,黑婕哭笑不得,明知道那只是他的假設,她卻想藉此遷怒那兩只無辜小貓……好,明天再下去教訓它們好了,今天不行了,有點累、有點想睡、有點想繼續賴在他身上,也有點想再一次讓他變成她的,嘻。
「你被帶到研究所時多大?」他的手雖然滑上她的胸口,但是他問的絕對不是她的罩杯尺寸,因為這個他可以自己測量,不用她多費唇舌,嗯……三十二C吧,大小正好。
「三歲半。」她可不像他一樣想偏了,回答得很認真。
「三歲半的記憶已經這麼好了?」
「我記得的事情片片段段,可是和我一起被領養的人有幾個年齡比我大,他們記住的事情比我多。」記憶拼拼湊湊,都有雷同的橋段。
「有多少人像你一樣?」
她靜了一會兒,才道︰「很多……真的很多很多。」多到她已經無法將每一個人都記牢,來來去去、停停走走,有些交集實在太過短暫,連頭一次的實驗都挨不過就死掉了……
「你的意思是我隨便在路上和個女人擦肩而過,她都有可能變身成豺狼虎豹?會不會多到街上看板砸下來就能百分之百精準命中?」
「沒有那麼容易啦。」她的口氣听得出來在笑,「有很多人和我走上一樣的命運,可是活下來的寥寥可數。」聲音持續笑著,只是略微哽咽,「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有些人抗體強,抵抗得了外來的突變基因,有些人卻不行,在我們那里,生命變得很廉價,想要活下來,不單單只靠意志力,運氣也很重要,只不過,誰也不知道活下來到底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壞……」
她憶起了那只悲觀的「老鼠」,他總是笑得很陽光,嘴里卻老是說不想活下去,每次只要身旁又有「白老鼠」成為尸體抬出去,他都會用好羨慕的眼神凝望許久,說出大家同樣心酸又暗暗放在心里的思忖——
真希望那個被抬出去的,是我。
我們運氣真差,又活下來了。
還是死了的好吧……
就算死後軀體被解剖研究,一塊塊切割得再難拼回原形,至少那樣已經感覺不到痛了,總好過現在——
孟恩愷打斷她的失神,「當然算是運氣好,要是你死掉了,就沒機會像個女王似的在這里霸道指揮整屋子的小動物,也不可能窩在大床上、窩在棉被里、窩在這里……」他更貼近她,讓他的鼻尖能搔弄到她的耳垂,換來她咯咯低笑。
這一笑,忘了「老鼠」說過的話,也忘了那沉沉的陰郁。
「更不可能遇見你。」這個,似乎是所有「不可能」里最讓人惋惜的事。
「是呀,我也不會遇見你。這些‘不可能’都不算好事吧,嗯?」
她又是笑,完全同意他的話。
第六章
「喵?」
都督一臉錯愕,臉上黑線數條,甚至在耳邊出現了滿天鴉啼的幻听。它不時抬頭打量黑婕,卻在每回觀察完她之後,貓臉上的問號就變得更多個。
「滾遠一點。」黑婕拋了一個軟皮球給它,要它別老跟在她身邊打轉,誰知都督已經發蠢到失神,軟皮球先是正面砸中它本來就扁扁平平的五官,才又彈回黑婕手上。「你在想什麼呀?」蠢貓!
「喵喵!」你為什麼……看起來神清氣爽的?都督問出心底疑惑,而且臉色紅潤到不行,簡直像一夜之間變得可愛許多。
黑婕皺眉反問︰「不然我應該是怎麼樣的?」她低頭瞧瞧自己,四肢健全,沒缺手斷腳呀。
「喵……喵喵喵喵。」你,昨天主人沒教訓你嗎?
黑婕甩甩扎在腦後的長馬尾,「教訓我?為什麼要教訓我?」
「喵喵!喵喵!」因為我昨天教你的那些事,正常來說應該會讓你被主人好好海扁一頓呀!呀——
都督猛然一個冷顫,發現自己失言,趕快裝出無辜可愛的嘴臉,邊滾邊捉住身旁那只塑膠老鼠,不時還發出很假很假的喵嗚聲——我是貓咪,不要理我,我不要人家抱,我只想自己滾毛線球,不管碗是誰打破的、水是誰打翻的,都是狗做的,不是貓……
「你教我的那些事,會讓我被海扁?」海扁這個名詞她已經學會,也身體力行過了,教她的人是都督,親身當教材讓她練習「海扁」的也是它。
「喵嗚……」
都督只能裝可愛,尤其在它被揪抱起來,鼻眼對上黑婕那雙看起來像是凝著冰霜的藍綠晶眸時,它幾乎要諂媚地舌忝舌忝她的臉撒嬌,這招對主人他媽媽可說屢試不爽。
可惜黑婕不是好打發的孟家媽媽。
「說清楚、講明白,嗯?」貓科動物一笑自然就會彎起眼皆,可是眼皆一彎,就有些猙獰。
坦白從寬,抗拒從死。
「喵……喵……」因為……我昨天教你的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