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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貓踫上死耗子 第2頁

作者︰決明

她有一份穩定的工作——面包店店員,一份總得看老板刻薄臉色過日子的工作,薪水少得可憐,三不五時捏壞了蛋糕還得從薪水里扣,每個月的房租佔了她薪水比重的六成,繳得再久,屋子的所有權還是下屬于她。

她有兩個姊姊一個哥哥,三人都聰明到大學直接眺博士,一個在政府機關擔任秘書長;一個是美國太空總署重金禮聘的專家;還有一個是連鎖企業總裁,光輝閃耀的頭餃及身分地位讓她只能挖個地洞躲在里頭,逃避他們進射出來的強烈光芒。

她總覺得她在投胎時一定是下小心被送子觀音給扔錯了母體,或是在醫院接生時被護士給抱錯了,總有一天,會出現一個和她哥哥姊姊同樣閃耀的生物,宣告著她纔是這個家庭失散多年的寶貝女兒,那時她就得被掃地出門,高唱「苦兒流浪記」。

她當然也知道,這些都不構成她尋短的理由,可是她也找不到苟延殘喘賴活在世上的動力,就像她將「死」與「活」兩者同時放在心里的天秤去秤量,求死的理由只有那麼一丁點,可是求活的理由卻是零,所以該選擇何者,心里那座天秤已經回答了她。

渾渾噩噩的將自己短暫而無趣的一生在腦海演繹完一回,她竟然還有閑暇想起方纔一同在石堤上自殺的男人……

那個男人,看起來也是屬于她哥哥姊姊那類閃亮人種,合該擁有一路平平順順甚至是飛黃騰達的人生,做什麼來湊熱鬧跟她搶著死?

她不惋惜自己苴蔻年華便香消玉殯,反倒替那個男人覺得可惜。

極咸的海水嗆入口鼻,取代了氧氣,耳朵里,有悶悶的海潮聲回蕩,肺葉開始疼痛了起來,在這種時候,她還是沒有求生的,雙手雙腳隨著海水流向拂動——

可是她的手腕突然被某樣東西給纏上了,而且越收越緊,她本來就沒有掙扎之意,所以輕而易舉的就被那股纏在腕問的力量給拖回岸上。

男性的劇咳聲在逐漸恢復了听覺的耳畔持續,咳得像是要將心肝肺全給咳出一樣,當咳嗽聲停止時,她感覺到自己的嘴被人扳開,貼上某種溫熱物體,一口熱氣毫無預警的灌入她的肺腔,讓她肺葉的疼痛漸漸消失,而下安分的手掌抵在她平坦的小骯上,一施力,便將她胃里喝到橕的海水全給擠了出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抑止不住的劇烈咳嗽換成了女聲,灼疼感在喉問爆發,痛到她想捂住嘴,阻止伴隨咳嗽聲而來的痛楚,她咳到想嘔吐,只得偏過身,繼續將胃里的東西全給嘔出。

「你還好吧?再咳下去肺就要出來了。」一只大手多事地替她拍背順氣。

她猛地回神,看清楚自己正躺在沙灘上,浪潮僅能拍打到她的小腿,想淹也淹不死人。雙眼一抬,那個救她上岸的人,不正是那名毀了她自殺好興致的男人嗎?

她的右腕還殘留著男性大力抓握的指痕,不難猜想方纔纏在這里的東西壓根不是什麼海草,而是他的手!

「你救我?!」她瞪大了眼,聲音雖然沙啞干澀,但仍成功地表達了她的錯愕及不敢置信。

他同樣癱坐在沙地上,臉上的脹紅是因為剛剛在海里缺氧及拖抱著她上岸時使盡了力氣,發絲比他還沒跳入海里時更凌亂,白衣因海水的浸泡而呈現透明,隱約展露出他的膚色及肌理。

听到她的驚訝問話,他只是露出好像在等待她夸贊他英勇而害羞的笑靨。

彼不得聲音嘶啞難听——噢,喉嚨好痛!懊死的痛!她怒極吼叫︰「你憑什麼救我?!你死你的,我死我的,你想半途而廢自己爬上岸喘就好,救我做什麼?!」

不少人在面臨死亡的瞬間會心生退卻,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她下會有太多驚訝,可是那不代表她也和他一樣後侮了,他憑什麼替她決定死或不死?!

她停頓了下,有些了悟。「難道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死,只是想發揮你過度分泌的『英雄』荷爾蒙來多管閑事?!」

如果這樣分析,他出現在石堤上的動機就可以找到解釋,八成是剛好途經她選好的自殺景點,仗恃著毫不值錢的旺盛同情心,自做主張地借機救人,但她一點也不會領情!

「不,我是真的準備要死。」撥開額前劉海,他抹抹臉,很是無辜。

她瞥來一眼不屑,「你的行為和你的話完全相惇!想死?想死還上岸做什麼?!」

他仍噙著笑,只是笑里有著片刻遲疑和自嘲。「我沒辦法眼睜睜看著有人在我身旁死去,我看見你在海里浮沈,覺得不救你,良心不安。」

雖然知道她也是屬于沒有求生意志的同類人,強行救了她,是破壞了兩人之間無言的默契——各死各的。但見到她嬌小而輕盈的身軀在浪濤里飄零翻卷,他說什麼也不能放心去死。

他起身,想拍去一身的沙粒,但衣褲是濕的,將沙粒沾黏得好牢,他也不想多理會了。「我要再去跳海一次,下輩子見。」

送上遺言,他轉身要走,她卻猛一把揪回他。

「你神經病呀?!把別人要死的興致給破壞殆盡,然後自己再去快快樂樂的跳海自殺,你以為我會讓你稱心如意嗎?!」

她培養了那麼久的好心情,全因他的出現在瞬間灰飛煙滅,這一回沒死成,她在桌上放的遺言、交代事項、遺物全部都得重新處理一次,而且想死的心境是要天時、地利、人和共同配合及醞釀出來的,這下可好了,他以為揮揮衣袖就能不帶走一片雲彩嗎?!

「那我現在以死謝罪行了吧?」他非常好商量。

「你本來就打算去死,干嘛說得好像是我逼你去死一樣?」她很不高興,尤其是被冠上「逼死人」的罪名,她雖然有興趣結束自己的生命,但可沒興趣替另一個人決定生死。

「我是真的想死,沒錯。」他淡淡笑、淡淡說。

看著他如此淡然的態度,篤定且毫無遲疑,競和她有幾分相似,也讓她對他尋死的原因感到一絲絲好奇……

「你為什麼會想死?」被女人拋棄了嗎?

他想了想,給了答案。「我自卑。」

她打量他,用一種輕蔑冷凝的目光。眼前這名渾身水濕的男人雖狼狽,但說長相有長相、說體格有體格,全身上下哪里找得到符合「自卑」兩個宇的地方?若說他自負她還信,因為他有足夠的本錢,自卑?哈,除非他有隱疾!

「我對我的『模樣』自卑……」這回,他淡淡一嘆。

如果不是因為他現在的表情太懇切、太真誠,她會很小人地以為他是極度驕傲及自戀與生俱來的好模樣,卻又故意要說反話。

「如果對你這種『模樣』還覺得自卑,那你還是死了好。」哼,人太貪心就該得到報應,像他已經集所有好處于一身還不滿足,怎麼不回頭看看那些比他差上一大截的人?如果他自卑,在他之下的人不是全都該挖坑去埋了?!

「那你又是為什麼想自殺?」他不讓她佔便宜,她問他答,他問她也該公平以對。

她先是覷著他,看見他熟悉的笑法——從頭到尾都沒改變過的淺淡笑容。比起他,她的自殺理由也沒多高竿,要她坦白說出,還真有些難以啟齒。

「關你什麼事?」她酷酷地別開頭。

「是與我無關,好像我也不必多此一問,因為我死了之後也不可能會記得,要是這樣還麻煩你多費一次唇舌,我會覺得不好意思……」他好抱歉地搔搔頭,笑容十分稚氣。「不過在死之前還有人陪在我身邊听我說話,這種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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