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步奷奷被兩人的談話震醒,松開箝咬著他的貝齒,迷蒙的眼瞳逐漸看清自己是如何坐在他的腿上,十指是如何眷戀地穿梭在他的黑發間,而他的手又是如何大剌剌地進佔她的衣襟內,包覆在她的酥胸上……
步奷奷發出挫敗的低吟。天,她又失控了……
她很沮喪地推開梅舒城,為自己挽回只剩下殘渣的淑女矜持,嗚……爹,女兒不孝,忘卻了您諄諄教誨的三從四德和《女則要錄》……
她竟然想剝光梅舒城,一口吞掉他!
這,算不算意婬的一種?
"門外兩個人,去除草!"被打擾的梅舒城很不爽地喝道。
"是、是。"閃人。
梅舒城轉向滿臉自厭且正在整理身上散敞衣物的步奷奷,重新剝除著她的縵衫,很有繼續開戰的意味,他貼著她的耳廓輕輕啃咬,笑道︰"地點不對。"
"地點很對,這里是主廳。"步奷奷拍掉那雙正在拉扯她腰帶的手,"我確定趙蓮對你下的藥還沒退,你離我遠些,我不想趁機把你吃……不,是我不想被你趁機吃掉。相信我,你敢再踫我一根寒毛,我會向你勒索幾十萬兩來賠償我的清白。"
嗚,其實她怕的是自己把他吃掉之後,這個老奸商會反向她敲詐──依她對梅舒城的認識,這個可能性非常非常的大。
"只有花樓小鴇兒才跟人稱斤論兩地叫價。"一句話,輕易堵了她的口。
"梅舒城,我希望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與你為敵。"久久,步奷奷做出結論。她如果和梅舒城有利益上的沖突,也絕對吵不贏這個老奸商的利嘴!
"客氣。"
步奷奷理好衣衫,瞧見他下唇有著她烙下的齒印,又是一陣低咒。
"你今天要出門談生意嗎?"
"晌午過後。"
"我建議你三天不要出門。"等他唇上的痕跡湮滅後再放他出府去接客吧!步奷奷不住地支頤搖頭。
梅舒城當然知道她為什麼這樣說,長指滑過被咬破的下唇,笑得好婬。"嘖嘖,這下都見血了,請大夫要花錢,還有……梅莊一天的進帳足足千萬兩,我這模樣怎麼做生意?三天不見客,這筆帳……可怎麼算才好?"
佯裝苦惱的他,表情實在是──很賤。
"算是你輕薄我的報應!"步奷奷可下準備扛這筆鉅債,她捂住雙耳掉頭就跑──只要她沒听到,一切都不算數。
梅舒城見她掩耳之舉,只是笑得更精明,在精明中也添了好多的溫柔。
"步奷奷,你真的好可愛,我梅舒城在這里發誓,不把你拐進梅莊當小奸商,我梅舒城就冠你步家的姓!"
可惜,她沒听到;而他,也故意不讓她听到。
"真是小人,不知道在我背後嘀嘀咕咕說些什麼壞話!"
步奷奷離開主廳後,想也不想地直奔品香閣,又窩回那株沒開的"都勝"旁邊,做著她此時正在咒罵的小人行徑。
她只瞟見梅舒城在她捂住雙耳後依然動著唇,八成不是什麼好話。
不顧園圃里的土會弄髒素裙,她曲膝而坐,偏著小腦袋瞅著"都勝"的小花苞,突地噗哧一笑。
"你知道嗎?他好可愛噢,每次和我斗嘴時都不像他平常做生意那樣,他都會沖著我直笑……那種笑,不是周旋在奸商問虛與委蛇的招牌笑容,是很輕松很自然,甚至……是很理所當然的笑靨。"步奷奷與牡丹分享小秘密,美眸眯成幸福的細縫,"認識他將近十九年,我沒看過這樣的梅舒城,他像是個從爹爹的床邊故事里走出來的人,會生氣、會失控、會使詐、會佔人便宜、會大吼大叫……"
他,變得好真實。
"如果當初我所听見的'梅舒城'也是綜合了這些個性,我還是會愛上他的……"步奷奷說得好小聲,在牡丹面前承認了自己的心意。
或許從頭一次知道他之時,她已芳心暗許,那時她甚至還沒有見過他的長相,只是拼湊著他該有的模樣──她承認,見到他之後,她曾暗斥自己的無知,因為梅舒城遠遠勝過她想像中的他數分。
漸漸的,她開始去多認識他,然後將她所听到的一切都牢牢記著不忘,到後來甚至將那張梅家借據給"模"了出來,瞞著爹獨自一人上梅莊討債……
"悄悄跟你說,我故意上梅莊討債,除了梅莊的商業手腕之外,就是想看看那個霸佔我心底十多年的神只,一開始我只是想來見識見識那個踐踏城中無數少女心的梅家大少,若可以,我也想回敬他一些難堪嘗嘗,結果越是認識他,就越將以前的他和現在的他放在一塊,每每發掘到他現在的惡習,我便會推想以前的他是否受過更多的苦,才會造就現今的他。"她圈抱著腿,右頰擱靠在膝蓋上,"那些惡習、缺點,全部都變成讓人覺得好心疼的原因。"
"既是如此,你就好好疼他。"
天外飛來一道輕笑男音,步奷奷急回首,竟發現有個男人半伏在涼串的欄桿上,兩只手臂在欄桿外晃蕩,撥打著伸手可及的牡丹葉。
她認得這個男人,因為他是瑯嬛閣的常客,梅二當家。
"二當家。"步奷奷站起身微微二隕,畢竟討好老顧客是商人首要,可是她心中卻暗自哀號。
完了完了,他在這里偷听多久了?有沒有久到將她對著牡丹花的自言自語全給听得仔細?!
簪笄的小壁下仍有幾絲黑發不听話地鬈垂在梅二當家的臉上,與梅舒城不同,他的打扮一眼便能讓人明白他是梅莊當家之一,從頭頂的玉笄、銀冠、流蘇系繩全是數一數二的高檔貨,金紫御仙花錦袍、十指上的指環,其余被欄桿遮住的部分也絕不會遜色于她現在所看到的……這男人是將梅莊值錢的玩意兒全往身上掛了是不?
"呃……您清醒了?"記得曾听梅舒城說過,梅家其余兄弟都是睡到屬于自己的季節才會醒來。
"嗯哼,你沒瞧見西閣那邊的牡丹已經開始凋謝了嗎?春去夏來,是該醒了。"梅二優雅地打了個哈欠,仍美感十足。
他手上金光閃閃b的指環混著日芒,刺得步奷奷的眼有些疼。
坐在梅二當家身旁,還有個男人趴在石桌上,看來正在休憩。
"那是?"步奷奷指著石桌邊的人。
"梅家小三。拖他一塊出來賞今年的最後一抹春色。"
"梅三當家。"步奷奷不確定昏死的男人有沒有听到,仍朝他招呼道。
梅家小三一根手指意思意思地動了動,算是給她回應。
"你是瑯嬛閣步老的女兒不是嗎?我們曾有數面之緣。"
"梅二當家真好的記性,瑯嬛閣向來承蒙您的照顧了。"步奷奷面對店內第一大主顧,態度和對待梅舒城可算是天差地別。
"照顧瑯嬛閣的人不是我,是你方才又是取笑、又是數落、又是紅著臉在思念的'梅舒城'。"梅二當家好笑地看著她一臉懊惱的表情,續道︰"我上瑯嬛閣采買的東西全是替我大哥添的,他呀,要是沒我們這幾個小弟替他張羅一切,怕他身上那套補丁舊衫還得穿上三十年哩。"省錢省到無法無天了。
"果然。"步奷奷頷首道。
"果然?"梅家小二揚起眉。
"從花廳到他的白玉算盤,我就知道二當家您的心思了。難怪您寧可背負他口中'敗家'的惡名也要砸下大把銀子,只因為你們想疼這個不懂得愛惜自己的笨大哥,是吧。"
梅家小二笑了,"沒見過世上有哪個人像他這樣掙錢給別人花用,卻如此吝嗇善待自己,要不是我們三兄弟堅持,他很可能還會住在柴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