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頭,青魈撐起石炎官的身軀。
「傷還不打緊,我的毒恐怕就麻煩了。」石炎官試圖穩住鼻血內一波波的翻騰,「對了,五大山寨的家伙們呢?」
「五大山寨的人馬暫時退了,但他們撂下狠話還會再來。」青魈回答。
「正好,我這一肚子窩囊氣發泄無門,既然對方不知死活訂下下回干架時間,我當然奉陪到底!」
「萬一又踫上今天的情況,別說要發窩囊氣,就怕您又被打得不成人形。」
「死青魈,嘴越來越賤!」一拳爆栗賞過去。
「哎喲——」
就在眾人準備魚貫而出時,魯鏤範發現了始終靜靜站在一旁的小尼姑。
「四爺,那位是?」他也跟著青魈一樣稱呼石炎官為四爺,還挺順口呢。
差點忘了她。
他可沒忘記她昨夜見死不救的樣子——雖然後來還是救了他啦。
「把她帶回山寨。」
「我不要。」行續沒有很激烈反應,只淡淡道︰「你不可以這樣不講理。」
男人朝她露出個惡意的笑容,白森森的牙齒在滿是毛發的臉上特別刺目︰
「你忘了我是‘土匪’嗎?小尼姑,你、現、在、被、綁、架、了!」
***
在知道黑熊男人的山寨是在森林的東方後,行續沒有多大反抗,因為她的目標就是往東不斷而行。老師父既然指示她這個方向,一定是有任務須由她來完成,或許正是拯救這群土匪窩的迷途羔羊。
位于深山中的土匪窩就是幾棟以粗木架起來的屋子,看起來相當簡陋,也談不上任何土匪窩該有的霸氣。她被帶到大廳時,眼光還不停掃瞄著內部的擺飾。清一色的木壁上掛滿了各類的猛獸皮毛,首座上的椅上披著一張漂亮的老虎皮。
行續皺起眉,與虎皮上猶存的虎頭四目相對,她舉起手,喃喃道︰「阿彌陀佛。」她感嘆著這只可憐的虎兒,死了還被拿來當墊背的,真沒尊嚴……
「慈悲心?」嘲笑的聲音落在她身後。石炎官靠在柱邊。
行續聳聳肩。
土匪伙伴開始在大廳上布起菜,正好,她也餓了。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別客氣。」石炎官撕下烤雞腿送入口中,語氣中滿是等著看好戲的成分。
看著眼前一道道葷食,行續舉起箸。不刻意挑開肉類,她吞食著盤內混雜的野菜。
「出家人可以吃炒了肉的菜?」他原本以為會看到小尼姑倔強不吃的模樣,想不到她還吃得挺高興的。
行續再次聳聳縴肩。
「吃菜不配酒就不來勁了!青魈,上酒!」他交代道。
行續桌前也放置了一碗滿滿的陳年老酒。她看著石炎官,從他眼中明白——他想看著她出糗。
行續捧起碗咕嚕嚕地大飲一口。
「你這個小尼姑葷酒不忌?!」
「我渴了。」她輕吐三個字,解釋自己的舉動。
「假尼姑。」他不滿地批評道。她只有那顆光頭像個出家人!
「出家人不飲酒是因為怕酒後亂性,失了出家人該有的舉止,我不排斥喝酒是因為我對自己的酒量有信心,我絕對不會酒後失態。」
他挑起眉,擺明不相信她。
「你的酒量當真這麼好?」口氣輕浮得很。
「千碗不醉。」她所謂的「碗」,可是那種裝熱湯的大碗。
「好!我就和你拼酒!青魈,拿酒來。」敢在他這個喝酒如喝水的酒仙面前說自己的酒量好?他非挫挫她的銳氣不可。
數十壇的好酒積在兩人桌前,石炎官挑釁道︰「咱們來瞧瞧誰才是真的千碗不醉!」
「我要用小碗喝。」行續看著他將酒壇子舉到嘴邊,粗魯地牛飲。她拿著小碗,才不要像他那種難看喝。反正他們比的是酒量,又不是喝酒的遣度。
不到半刻,石炎官已經讓五壇酒見底,行續還在慢慢地品嘗著。兩人的差距整整有三壇半。
即使是急餓鬼,在喝了五大壇的酒之後也早巳撐飽,而這二個人還是自顧自地喝著。石炎官的速度明顯慢下來,就連舉起酒壇的模樣也產生了六分醉意。行續以優雅的動作,緩慢卻不斷。
一刻過去,行續已經和石炎官一樣喝完第八壇的老酒。
「四爺,您別喝了,您的傷……」青魈試圖阻止,卻被熊掌隔開。
「少……少嗦……」
這個小尼姑——酒量真不是……普通的好……
石炎官硬撐著,混沌的腦中只閃過這句話,他瞥向行續。行續正放下手中的酒碗,笑盈盈地回視他。他噗通一聲,醉倒在桌前。
土匪窩中響起一片驚嘆及掌聲,為了行續的好酒量而生的。
行續拍拍微突的小骯,看著滿桌未吃完的葷菜,有些歉然。
「對不住,我喝飽了。這些菜可能要麻煩你們吃完,否則浪費的話,會遭天譴的。」她對著土匪窩的兄弟們道。
「你,還沒醉?」青魈探問。
行續眨眨眼,除了俏臉染上一層紅灩胭脂外,眼瞳清靈得不像話︰「你說呢?」
***
——叩叩……
——叩叩叩……
——叩叩叩叩……
天旋地轉中,石炎官被連續的聲響給吵醒,他怒瞠雙目,暴躁地跳下床,直直往噪音來源處狂奔。
石炎官一腳踢開木門,里面的凶手緩緩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又轉回去,繼續制造噪音。
「你七早八早在那敲個什麼勁?!你知不知道現在是睡覺時間?!你知不知道一個人如果睡眠不足是會暴斃而亡?!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報官捉你這個噪音制造者?!」他越吼越大聲,渾然不覺自己也歸類為噪音的一種。
被罵的狗血淋頭的凶手——行續,停下了手邊敲擊的動作,不是因為被痛罵而收斂,是她的經文正巧念完。她收好經文才站起身,石炎官瞥見她方才拿來當噪音凶器的正是掛在牆上當擺飾的木制骷顱頭,與她那張清純可人的面容形成一種詫異的畫面。
「假尼姑。」這是他第二次這麼說她。
行續看著他,對他的評價不予置否。
「你們山寨再過去的東邊是什麼地方?」她發問。
「斷崖。」石炎官坐在木椅上,可憐的木椅承受著壯碩無比的身軀,看來岌岌可危。仿佛一搖晃就會四分五裂。
行續同情地看著木椅一眼才緩緩消化了方才他說的話。
斷崖?師父是要她往斷崖跳嗎?絕艷的小臉蛋輕皺著,細細地申吟了聲。
扇貝似的長睫微微扇動,未施朱紅的唇瓣輕噘——雖然少了頂上青絲的陪襯裝飾,這個小尼姑仍美得驚人。
「你有沒有考慮還俗?」石炎官突然問道。他還是覺得她當尼姑大過暴殄天物。
「考慮還俗我就不會出家。」
「你是受了什麼打擊?你才幾歲就想出家?是被男人拋棄嗎?」
「你是受了什麼打擊?你才多大就當土匪?是被女人玩弄嗎?」行續臉上毫無表情,淡諷地回了他相似的問句。
石炎官冷瞪著她,這個小尼姑——每次和她說不上五句話,他就有發火的沖動!
「你葷酒不忌、口無遮攔、心腸歹毒——你哪一點像尼姑?!」
行續又聳聳肩,仿佛是她的招牌動作。
「我清心寡欲、不打誑語、善良無求——我哪一點不像尼姑?」她反問。
炙怒的火炎在他眼底焚燒,熊掌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不行!他的毒還沒解干淨,千萬別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尼姑而動了真氣,萬一毒性再發作,他多慪呀!忍住、千萬要忍住!
況且這個小尼姑是他自作孽綁架回寨里的——雖然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突地心血來潮,綁了個毫無用處的尼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