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脯的發育與否可是人人不同,各有巧妙。況且若他沒料錯,這名顛倒性別的女子長年來必定有纏胸的習慣,也難怪阻礙了胸脯成長的機會。
「除了這點不同,其余呢?」
小娘子點點頭,「一樣,應該是個姑娘。」
銀發男子撐著俊頰,笑看風裳衣的蠢傻樣。「這不,你該相信了吧?」
風裳衣仍不住地猛搖頭。
他不信!他當然不信!比他更有男子豪氣的宇文瑯琊是——女的?!
比他更沒有女人嬌媚氣息的宇文瑯琊是——女的?!
「但宇文弟弟他是宇文老爹唯一的兒子呀!」難不成全宇文府邸的人聯合起來欺騙他嗎?
「關於這點疑惑就不在我診治的範圍之內。」銀發男子聳肩,從懷中取出瓷瓶置於桌上。「這是專解雜七雜八小毒的藥粉,每日沐浴餅後平灑在傷口上,至於刀傷嘛,小不隆咚的也甭縫了。」方才這家伙太小題大作,竟然說傷者只剩一口氣在喘?
「相公,反正你閑著也閑著,把傷口縫好啦。」
「閑著也閑著?有嗎?你每日都強迫我在廟口『賣藝』,不收分文地為城里人看病。當初留在山上隱居都沒這個把月來得辛勞,明明說好是『游山玩水』,你非得搞個『義診』!」銀發男子對娘子過度善良的天性已經無力扭轉。
「做善事嘛。」小娘子輕笑,圓圓大眼瞧向風裳衣。「相公,他呆掉了……」柔荑在風裳衣眼前揮了揮,仍無反應。
「刺激太大。」銀發男子肩一聳,「你承諾過這是最後一個義診的對象,接下來不許再威脅我治病。」
「好、好,除非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病人,否則準許『你』視而不見。」小娘子一語雙關——反正她相公視而不見,她見著了一樣算數。
「喂,姓風的,我們要走了,有緣甭相見。」銀發男子意思意思地拋下道別語,牽著親親小娘子跨出內室。反正風裳衣恐怕還得發蠢三刻以上,他懶得去喚醒他。
月娘在雲層中探出嬌羞的皎潔臉龐,風裳衣仍呆坐在椅上,張著合不攏的嘴,宇文老爹及夫人來回數次進出屋內都驚動不了他。
三更過去……五更過去……
唉清醒的宇文瑯琊望見投射到床鋪上的黑影時,轉頭便看見風裳衣僵直身軀定坐下動。她起身下床,疑惑的伸掌在風裳衣面前晃動。
「我還以為你在為我守夜,原來睡得這麼熟?」宇文瑯琊小心翼翼避開腰問傷口,拉過椅子與風裳衣面面相覷。「睜著眼睡,眼楮不酸澀嗎?」她動手掩上風裳衣的眼瞼——如同讓死不瞑目的尸體閉眼。
突來神速的大掌箝住宇文瑯琊的腕,風裳衣回神!
「吵醒你了?」宇文瑯琊頓了頓,「干啥露出這般恐怖的眼神?誰惹你不快了?」
風裳衣用力閉了閉眼。「無關快不快樂,我的眼楮睜得好酸好痛。」他稚氣地揉揉雙眼。
「別使力揉。」宇文瑯琊攔下他,「閉上眼休息一會兒。」
「肩膀也好酸麻……」風裳衣順勢枕在宇文瑯琊肩窩,感覺到宇文瑯琊五指輕輕揉扭他僵硬的肌理。
風裳衣鼻翼動了動,沒嗅到姑娘家該有的胭脂水粉味;雙手滑上宇文瑯琊背脊,線條優美柔滑……緩緩下移,精瘦腰身……右手繞回胸前,平貼上胸膛……一片平坦。
真是女人嗎?
「別偷吃豆腐,我的傷口還疼著。」宇文瑯琊提醒試圖將毛手滑進單薄衣襟內的風裳衣。
對哦,宇文弟弟還受著傷呢……還能叫她「弟弟」嗎?
「為何直盯著我瞧?哪里不對勁?」宇文瑯琊順著風裳衣的目光,模模自己蒼白的臉頰。
「你……傷口沒事吧?」
「不礙事。沒料到柳家人反應激烈,被嚇了一大跳倒是真的。」
風裳衣緊瞅著宇文瑯琊淺笑的臉。宇文瑯琊的言行舉止絕非一朝一夕養成,否則在舉手投足之間絕對掩藏不住女子應有的姿態,但她的動作自然而不做假……
「但與柳家小姐被耽誤的青春年華相比,光捅這刀倒是償還不了。」宇文瑯琊續道︰「大伙扯破了臉也好,柳家小姐已年過二十,怎好再蹉跎姑娘家的終身?無論過程如何,能解決這樁婚事就好,免得造孽。」
「是呀,你若娶了她真是造孽。」兩個女人怎麼共結連理?!
「你這酸不溜丟的口氣是什麼意思?」宇文瑯琊皺眉。
「我只覺得好笑。」風裳衣強勾起笑靨——被欺騙的苦笑,「仔細回想從頭到尾的一切,原來我一直是被戲弄的那方。」
宇文瑯琊身子明顯一僵,瞅著他佯笑的俊臉。
難道……
「看著我又傻又蠢又白痴的反應很有趣,是不?倘若我是局外人,或許會陪著你捧月復大笑,但此刻我只覺得——難堪。」風裳衣深吸口氣。
「你將話說清楚!別一個人在那自怨自憐地說著讓人听不懂的話!」宇文瑯琊強迫自己冷靜,風裳衣的反應不見得是因為知道了一切……
「你從來沒有對我坦白過,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你是個——」
「閉嘴!」宇文瑯琊大喝一聲,右手捂住發疼的傷口,強壓住泛流的鮮血,她不斷吸氣,卻覺得身軀里所有空氣幾乎被掏得一乾二淨,喉頭又乾又
啞,迸出牙關的嗓音冷漠到連自己也無法分辨。「你覺得很難堪?很可笑?被我戲弄?」
「事實明擺在眼前,你還希望我怎麼想?我無時無刻都在強調著自己喜歡一個人是看他的心,而非載裝魂魄的軀體,只要你是『宇文瑯琊』我就會掏心愛你,結果呢?你給我的是什麼?欺騙!騙我以為自己愛上個男人,騙我老擔憂著你的掙扎!」
「真抱歉讓你為難,一切到此為止了,你滾吧,滾得越遠越好!」宇文瑯琊別開臉,死咬著泛白下唇,忍受一波波的痛楚。
「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只想弄清楚你為什麼不明白告訴我?為什麼連我都信不過?」風裳衣恨不得搖醒宇文瑯琊固執的腦袋。
「你現在不也明白知道了一切?早知道晚知道又有什麼差別?對你而這只不過換來『難堪』二字!說得真好——難堪,難堪……這也是我始終不敢面對的現實,哈哈哈哈……」宇文瑯琊笑出聲,笑得肩頭顫抖,笑得挺不直腰,笑得心灰意冷。
風裳衣讓宇文瑯琊的反應嚇得慌了手腳,他從不曾見過如此失態的她。
「宇文弟弟……你別笑,別這樣笑……」風裳衣箝住宇文瑯琊肩頭,她每笑一聲,便有一滴晶瑩剔透的冰雨墜落,低垂的劉海掩蓋住冰雨的源頭——她的雙瞳。
瑯琊……瑯琊……你要記住,你是宇文家的長子,是爹爹唯一的兒子。
可是……我和小寶長得不一樣,小寶才是男生,我到底……
听娘娘的話,你是「宇文瑯琊」,是娘娘的乖兒子。
大哥,你瞧這衣裳很漂亮吧?可惜你是男孩,爹差下人搬了兩大箱給我和妹妹呢……還有胭脂、水粉、珠簪……
瑯琊呀,爹為你安排一門親事,等你藝成下山就娶了她吧。
娘娘告訴過你多少回,你是男孩子,男兒有淚不輕彈。
不能哭,你是男孩呀。
你,是男孩!
第十章
「裳衣,瑯琊今天一早走了。」隔著門扉,晴姨幽幽的嗓音傳進呆坐在椅上的風裳衣耳里。
「是嗎?」
這是他第二次被宇文瑯琊拋下,仍然是滿心無助的感覺……這回更慘,連張道別的字箋也沒留下。
宇文瑯琊遇見難題就逃避的惡習始終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