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瑯琊這回倒相當配合地不發言。
「他從每個人眉宇間讀到很特別的玩意兒,藉著這些玩意兒,他看到了好多好多新奇的事物。『隔壁家的茅屋今晚三更會起火燃燒』、『王大伯養的一窩小豬會讓野狗給溜進圈子里叨光』、『爹的酒壇子會被玩耍的孩子不小心打破』,一切看似平常生活的情景,三天之內,一一成真。」
預知能力?宇文瑯琊腦海瞬時閃過這個念頭。
「小男孩好驕傲,『全村子里只有我一個人看得到』,當時他是這麼告訴自己。接著他能看到的越來越廣、越來越多,也不僅僅限於三日之內會成真的事。小男孩不知收斂,仍告訴周遭的玩伴那些即將發生的事,將這些未來當成玩笑話……」
難怪水瑄受傷那次,風裳衣事先就告誡他有血光之災。
「『小狽子,你得當心哦,今晚吃飽點,否則明天以後就什麼也甭想吃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兒時玩伴死訊時所說的戲言,你猜怎麼著?」風裳衣似乎已無心留意字句中的「小男孩」直接汰換成「我」。
「他死了?」
「沒錯,夜里一條小毒蛇溜到他床鋪上,天亮小狽子他娘才發現再也喚不醒的兒子,太遲了……」風裳衣輕嘆,「當時我覺得自己好像用無形的方法殺了一條人命……接著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村人開始以為所有的災難是我所散布出去,是我以妖術去暗殺預言下會斷送的生命,否則怎會一語成讖呢?驚慌、恐懼、害怕、厭惡的目光如影隨形……」
承受過太多異樣、排斥、恐懼、羞辱的眼光,風裳衣平日喜溢眉宇的笑臉包裹之下,擁有一顆滿布傷疤的心。
凡他所見之人,無論熟識與否,只消一眼,他便能斷言其人之命盤及生死,甚至能看透數世之前所發生的事。年齡尚幼時,童心未泯,總以為這種獨特能力帶給他新奇的趣味及同齡玩伴的欣羨及佩服,久而久之,一雙雙敬佩的眸光轉變為驚恐懼怕,村里鄰人開始在他身後指指點點,暗地里喚他一聲「妖人」。
妖人——不屬於妖,亦不算人,這就是別人看待他的唯一評價。
風裳衣等待著宇文瑯琊眼中閃過厭惡或恐懼,一如他長年所承受的不堪眼光。
「然後?」宇文瑯琊反問,眼神淡然似水。
「啊?還有什麼然後?」他的童年已經夠慘了耶。
「難不成你想說的就這些?」虧他還眼巴巴地希冀風裳衣會講出什麼賺人熱淚、扣人心弦的悲喜劇,沒想到是這般無趣的橋段。
「我……」風裳衣驀然為自己說得不夠精采而汗顏,深深覺得對不起唯一听眾。
「再多說點?」宇文瑯琊鼓勵他。
「呃,我……沒有了。」看著宇文瑯琊露出他預料之外的失望神情,風裳衣好生內疚。「我剛剛說得很爛?」
「是挺爛的。你如果在最後一段多安排些慘絕人寰的凌虐情景可能會精采些。」宇文瑯琊給予良心建議,「最好是那條小蛇轉而改咬小男孩,或是小男孩慘遭村人圍毆——」
「我說的是真實的故事耶……」風裳衣可憐兮兮的皺著眉。雖然宇文弟弟沒有表現出嫌惡,但也太漠不關心了吧?至少該為他流個兩滴淚,安慰安慰他嘛,假哭也成呀。
「都過去了。」
風裳衣輕震,抬起眸,看著宇文瑯琊吐露雲淡風輕四個字的薄唇,听似無情無意,實則卻是他一直一直一直在追尋的解月兌。
都過去了。
多簡單的一句話,而當初在咬牙熬過朋友、村人,甚至是至親爹娘的復雜眼光中,他幾乎要崩潰,幾乎要弄瞎那雙讓他成為「妖人」的眼眸……
幸好他撐過來、幸好他沒做傻事、幸好他遇上了宇文瑯琊。
都過去了……真的,都過去了。
「宇文弟弟,你真好……」哀淒淒的吸鼻聲尋求慰藉,賴在宇文瑯琊溫暖懷里不肯離開,貼得死緊。「你是頭一個這麼說的人……」嗚……他要一輩子纏著宇文弟弟。
宇文瑯琊難得善心大發,舉起手想拍拍風裳衣顫抖的背。
唰——
才抬起手臂,他的腰帶競飄然墜地,外褂領口滑開一大片。
「宇文弟弟……」風裳衣雙臂環上他的頸項,雙唇餃住他的下顎,臉上哪有什麼淚痕?有的只是光輝璀璨的大大笑靨。
兩人的身高真是完美組合,既不需誰低頭,也用不著踮腳。
「不要動手打我,我只偷個小吻……」風裳衣就怕下一刻烙上臉頰的是譴責鐵拳,唇瓣忙著品嘗宇文瑯琊的同時,咕噥地澄清。
宇文瑯琊沒有拒絕,雙手握拳貼緊腿側,神情僵硬得像根木頭。
在某些方面,宇文弟弟可生女敕得很呢!風裳衣輕笑。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要向白雲道歉?」宇文瑯琊生硬地蠕動唇舌發問。
「等等,我的嘴還沒法子空閑下來……」他輕咬所觸及的肌膚,忙碌不已。
「……還要多久?」
覷見宇文瑯琊一副慷慨就義的忍受表情,風裳衣幾乎失笑。
「看你的配合程度羅,你再多發問,恐怕得加長時間。」
他話甫說完,宇文瑯琊竟抿起唇瓣,一臉巴不得他快快結束膩人甜吻的神情。
真傷人呵。
風裳衣挑開宇文瑯琊的束發繩,鯨吞蠶食地逐步擴張勢力範圍,在唇舌所到之處烙下印記。
天翻地覆。風裳衣順理成章地擁著宇文瑯琊,攪和一床凌亂。
宇文瑯琊渾身仍繃得死緊,怎麼也無法放松。風裳衣雙手滑向倔強掄起的拳頭,溫柔撫觸,咯咯輕笑的偷腥唇辦溜到宇文瑯琊耳畔吹氣挑逗。
「宇文弟弟,你剃胡的刀磨得特別銳利是不?」
「嗯?」
「你的皮膚好好哦,怎麼磨蹭都軟軟滑滑的,半點扎人的胡碴子也感覺不到。」風裳衣伸出舌,舌忝弄宇文瑯琊臉上的寸寸光滑及赧然紅霞。
閑暇的手開始盡責剝除宇文瑯琊的衣服,而且暢行無阻——因為宇文瑯琊正專心對抗意圖越雷池的滑舌。
第一件外褂落地,第二件襦衫就棘手許多,也花費較長的時間,第三件襖袍只有簡單一道小結系束,第四件、第五件……
宇文弟弟到底穿了多少礙眼衣物啊?!
風裳衣直接跳過繁瑣剝衣舉動,雙手由多件衣衫下擺探向宇文瑯琊腰際,溫熱炙燙的掌心震回宇文瑯琊迷亂的神智。
「你在做什麼?!」他揪出風裳衣得寸進尺的狼手,低頭一瞧,大半的衣裳都不在原位,但也毋需遮掩——因為他里頭還穿了件內袍和軟甲,半絲春光也不透露。「這叫偷個小吻?!」
風裳衣咧嘴一笑,「嘴里忙,手上當然也不得閑嘛。」
宇文瑯琊一件件套回衣物,整裝完畢。
「宇文弟弟,你對我剛剛的努力不甚滿意,是不?」風裳衣腦袋瓜枕在宇文瑯琊背脊。
「什麼意思?」宇文瑯琊反問。
「你都沒有反應——」風裳衣指控宇文瑯琊漠視他的奮力熱吻。
「我該有什麼反應?」宇文瑯琊虛心求教、不恥下問。
「男人該有的『反應』呀,我這麼吻吻你、踫踫你,好歹也使出了渾身解數,你卻『性趣缺缺』,讓我一個人唱獨角戲。」真不公平,好像他是陷得比較深的那方。
豐文瑯琊沒應聲,梳理著被風裳衣弄亂的散發。
風裳衣凝視著宇文瑯琊披散著青絲,單手一攬地全數撥過右肩胛,心頭又是一陣悸動。
為什麼他光看宇文弟弟收攏發絲的隨手之舉竟口乾舌燥?
方才讓他盡情蹂躪及呵護的唇瓣紅灩灩的,雙頰的彤雲仍未散去,略顯迷蒙的丹鳳眼,此時的宇文瑯琊……好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