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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夫歌 第12頁

作者︰決明

??「還有另外一件事也得告訴你。」白雲合放下茶杯,玉雕般白玉容顏蕩漾著輕淺的無奈笑意,「我也要成親了。」

??這消息太驚人了!牛舍棄一怔,不慎摔碎手里瓷杯。「你?最不可能娶妻的白雲合?」

??「這種稱謂我可不擔哦。」白雲台朝他搖搖指。耿介和炎官怎麼老是認為他此生都不會娶妻生子呢?

??「那大伙豈不是雙喜臨門?太巧了,你怎麼趕著與紅豆同時成親呢?」

??「笨牛。」皇甫赤芍在他身後冷冷提醒著:「你二哥是新郎倌,新嫁娘是你干女兒,他們倆要成親了。」真夠蠢,如此簡單的暗示也听不出來嗎?

??「老二……是真的嗎?」牛舍棄不敢置信,卻見白雲合頷首。他結結巴巴地追問︰「可、可你是它的二小叔呀!這、這炎官答應嗎?不可能,炎官不可能答應,雖然他打不過你,可他會反對到底!老二,最要緊的是你……愛紅豆嗎?」

??白雲合沒立刻回覆他,緩緩轉動瓷杯,讓映照在杯里淺笑悠然的倒影在微漪中模糊。

??「我不夠愛她嗎?」許久,白雲合仰首笑問,口氣既像問他,也像自問。

??「我當然知道你愛她,但、但那是長輩對晚輩的愛,甚至是……父親對女兒的愛,不是嗎?」牛舍秉自然明了白雲合對紅豆打從心底寵溺及疼惜,但其中絕不包含任何男女情愛。理智的白雲合怎會在他離開短短兩年的期間,打破女兒及情人之間的分野?他想破了頭也歸納不出所以然來。

??「耿介,別想太多。」白雲合好笑地拍拍牛舍素的腦袋,不讓太多難解的疑惑困擾著好兄弟。「我與她既然決心結發共度此生,便不會負她。或許對情對愛,我與她都略嫌責澀懵懂,卻能以一生的時光來學習。我只是想得到兄弟你的祝福,並且要讓曾身為紅豆三干爹的你知道——小丫頭要出嫁了。」

??白雲合自始至終不曾卸下笑容,飲完最後一杯粗茶,他起身與牛舍棄道別。

??「如果你希望從此再無瓜葛,我不會再來。」白雲合意有所指,並朝坐窗旁一邊為自己上藥,一邊聆听對話的皇甫赤芍頷首。

??「老二,若……若紅豆想來瞧瞧我或她三干娘,找隨時歡迎。」牛舍秉誠心道。

??他曾以為自己能大方拋下過去所有,直到白雲合再度出現在他乎靜無波的生,時,他才驚覺到那段過去就像深埋骨髓之內,永永遠遠烙在他魂魄里。

??他所能拋下的,也只是讓現在的自己活得較為坦蕩罷了。

??白雲合深深凝視著他,輕輕點頭。

??目送白色身影緩緩消失視線之中,牛舍秉仍呆立在門邊,此刻的他猶似變了個人似的,不再是溫吞呆惑的牛舍棄,反倒是皇甫赤芍完然陌生的湛靜男人

??她好像不曾真正認識他那個活在沒有她參與的過去,不曾柔情摟著她傻笑的牛舍棄。

??皇甫赤芍環著他的腰身,擔憂它的心事重重,婉約細聲道︰「介。」

??牛舍秉沒有像以前一樣回摟她,挺直的身軀僅是微微一僵,渺遠的聲音像來自遙遠天邊,不帶笑意。「牛耿介,我的真實名字。」

??皇甫赤芍踮起腳尖,拉下他仰高的臉龐,半強迫他將注意力定在她麗顏後,才繼續間︰「那牛舍棄呢?」

??牛舍棄垂下眼瞼,瞧見她手臂數處上了涼膏的刮傷紅腫。「怎麼捧成這樣?疼不疼?」他不是刻意要轉移話題,而是見她白晢的肌膚上觸目驚心的傷口,忍不住壓下自己紊亂的情緒,關心著她。

??「我上過藥了,過兩天結痂就沒事了。」

??「結了痂就會沒事?」他喃喃重復︰「萬一永遠也結不了痂,開始腐爛化膿,淌滿濕滑黏稠的污血……該怎麼辦?」他空洞的眼神透過她,落在茫茫的遠處。

??她知道,他所指的並非她這小小的刮傷,而是他獨自承受、埋在心底的舊傷口。

??皇甫赤芍輕靠著他的臂膀,「要想傷口愈合,有時必須忍受劇烈的痛楚,將壞死的血肉挖除後才能縫合、治療。割皮挖肉刮骨的過程或許會今你痛不欲生、倍受煎熬,但忍一時之痛才能解去舊傷口所殘留的後遺癥,若因為害怕診療過程的痛苦而延誤病情,輕者會廢掉一只手或腳,重者連性命也會賠上。」她以醫者的身分為他解答,實則完全針對他心頭的疙瘩而論。

??「能治好嗎?」牛舍棄不確定地問。

??「能,我會盡全力。」

??牛舍秉驀地揪住她衣袖,像個無助的孩子,更像個即將溺斃的人,使勁地攀附住唯一浮木。

??他的眼神恐懼、惶惑、迷亂,像頭負傷野獸,抓痛她的藕臂。

??「救我……救我……」

??輕煙裊裊,淡恬的草藥焚香薰染滿屋滿室,他橫躺于木床薄被間,枕著皇甫赤芍的腿,讓她女敕玉指尖穿梭在散發之內,溫柔的撫觸今他松弛緊繃的每十發膚。

??她听著他娓娓道出屬于他的過去。

??「我是閻王門的殺手,從十五歲開始殺人,直至二十五歲,我離開那里。」它的手臂橫越自己的臉龐,遮掩著雙眼,「黑無常,他們是這樣喚我……閻王門是以殺人為業的組織,只要出得起高價,我們便賣武藝,只要是你所指名要的腦袋,隔日晌午前,我們便為你砍下來。我從不以為這樣的生活有何錯誤,我甚至能在與炎官說笑談天之間,毫不遲疑結束掉數十條人命。殺人,對我而言是多麼容易的一件事!沒有情緒、不帶仇恨,只要能完成任務……」

??他不敢放下手臂,沒有勇氣丟瞧她臉上的神情。

??皇甫赤芍沒停下動作,仍靜靜聆听,緩緩梳理著他的發。

??「那一天夜里,我接下的閻王今……是洛陽城許府,雇主買下許府全數人就連襁褓嬰兒也不放過。我無情血洗許府,鮮紅的血液將許府里的蓮花池染成地獄的顏色,那一聲聲哀號求饒的悲泣我早已听過上百遍,那刀光劍影、那驚恐怨懟、那腥血飛濺,對我早已司空見慣,我甚至毫無知覺,就像個嗜血的妖魔!我在笑!我的劍穿透人人稱善的清官許之鶴時,我是在狂笑的:他痛苦申吟時,我笑得今人毛骨悚然……」

??牛舍棄反覆收緊、放松自己的拳,記憶歷歷在目,仿佛重新在腦海中上演般清晰,讓他分不清他身處在過去,抑或他從不曾真正自那殺戮中清醒。

??「我毫無人性地斬草除根,連一點生機也不留給許家人,殺紅了眼、殺黑了心,終于在我眼前只剩下滿地尸首及火光,我以為今夜就到此為止……草叢異常的輕震,像獵物害怕時的顫抖,使我再度揚劍那是兩個手無寸鐵的母女,小女孩連號哭也來不及便教我給刺穿了心窩,那名婦人……分明恐懼得幾乎要抖散四肢百骸,淚水佔滿它的雙瞳,但她字字清晰的間我為何滅她全家,問夭理公道何在,問她夫君何為善、何為惡……」

??「你殺了她?」皇甫赤芍小聲問。

??牛舍秉枕著她腿部的頭顱搖了搖,唇角揚起苦笑,「她嫌我劍髒,自己咬舌自盡……分明是如此柔弱膽小的身軀、如此惶恐害怕的雙眼,卻在斷氣時刻,鮮血混著地含糊不清的字句,讓我明明白白听清楚那含怨帶憤的詛咒,那雙閉不上的眼狠狠瞪著我——我想逃!狼狽的逃!可我動也不動,雙腳不听使喚,傻傻的、呆果的五在原地與她對望。頭一次,我產生了恐懼,莫名纏繞著我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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