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想歌覺得自己走過來果然是個錯誤的決定,正想轉身走回去,卻看見郭凝純身後大門未關,門底縫由里往外一直滲水出來。
他伸手推開門。房子的天花板不知被什麼弄出了一個大洞,里面跟外面一樣下著大雨。
「這是……」林想歌不禁瞠大眼眸。所以她才坐在外面屋檐下,這間房子已經沒有什麼能夠遮風避雨的地方了。
她只是樂觀地道︰
「還好房東租給我的時候就沒什麼家具,不然就要被淋壞掉了。」她拍拍自己腿側的兩個大背包。「我的東西都沒事,只除了這把新傘被風稍微吹壞了。」
林想歌低頭,注視她不在意的笑臉,再望向她身後慘不忍睹的室內。
「你想就一直坐在這里?」
「嗯……是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去了。」她歪著頭想了一下,隨即笑了。「不然副班長要給我地方待嗎?」她好像在開玩笑般地說。
倘若現在跟她說不的話,她要怎麼辦?就一直坐在這里?坐到天黑之後?
那天黑之後又要怎麼辦?這附近沒有旅館,而且今天還是台風天。
如果只是短時間,如果只是先讓她住一晚……他沉默了下。
「……暫時的話。」語畢,他見她突然整個人傻住。
「咦!」她一臉自己听錯的表情,相當驚訝道︰「真、真的啊?我可以住你那里?」
明明就是她自己提的,做什麼這麼不敢相信!林想歌後退一步。
「暫時的。」
得到確定的答覆,她笑了。
「謝謝!」她背起兩個大包包,用肩膀和脖子夾著那支歪掉的雨傘,往他的住處前進,還不忘對他道︰「走吧!」
林想歌跟在她後面,原本該要幫她撐傘,這下也省下。看著她興高采烈地小跑步到他家門前。待他掏出鑰匙開門,以為她會馬上沖進去,她卻又意外地站在門口不動。
「我身上濕濕的,踩進去不好。」她說。
「……等一下。」林想歌將傘收起,走進屋內,找到一條新毛巾,遞給她。
「謝謝。」她先大略擦干頭發,再擦拭手腳,確定不會有水亂滴了,才跨進門,像上次那樣道︰「打擾了。」
真不知道她是禮貌還是不禮貌。林想歌看她一眼,道︰
「三樓,只要門可以打開的,隨便哪間房都可以。」他的臥房在二樓,雖然二樓還有空房間,不過他認為還是不同樓層比較妥當。
「喔,好。」她點頭,拿著包包準備上樓。
林想歌覺得那背包實在很大,好像該幫她,但她卻又彷佛很習慣地背著。正當他遲疑著要不要上前時,忽然啪的一聲,燈熄了。
電器用品的運轉聲音戛然停止。
停電。他望著熄滅的天花板燈管,馬上反應過來。
「停電了。」郭凝純則是代替他說出來。
雖然還是白天,但因為台風的關系,整個天色昏暗,室內一沒有燈光,使得能見度更差。林想歌眯起眼,是看得到東西,但有些吃力。
他沒有蠟燭,也沒有手電筒……才這麼想著,就听到一陣悉窣聲,郭凝純站立的位置有了光亮。
「還好我有手電簡。」她將手電筒放在下巴處,像講鬼故事一樣,得意地作鬼臉,往上面看一眼,道︰「樓上好黑喔,只能待在客廳啦。」
林想歌認為這是正確的,所以只得和她一左一右坐在客廳長椅上。
兩人中間空著,彷佛在訴說著他們不熟、卻也不陌生的交情。倘若是平常他自己一個人。坐多久都無所謂,但是郭凝純才坐下沒兩分鐘,就開口道︰
「你想玩游戲嗎?我有撲克牌和大富翁喔。」她把手電筒放到茶幾上,然後將那兩樣玩具從背包里掏出來。
「不要。」那里面到底放了多少東西?林想歌隱約見到還有像是畫筆的物品。
「那你想做什麼?」她傾身,好奇的問。
「什麼都不想做,等著就好。」他冷淡道。
「喔。」她坐正回去,前後輕輕地搖著身體。突然想到了什麼,一手舉得高高的,問道︰「那我可以說話嗎?」
林想歌閉了閉眼。
「……隨便你。」
她好像露出笑容,望著他。因為手電筒有些閃爍,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
只听她道︰
「你剛才不是問我在做什麼嗎?我除了在听雨聲之外,還在幻想。」
林想歌一臉疑問。
「什麼?」
「我在幻想你會來救我啊,果然你來啦!」她哈哈地笑了。
又講這種事!她的態度不認真,所以他也就當她在亂說話。
「……你到底是來這里做什麼的?」他只想知道這件事。
聞言,她歪了下頭。
「嗯……」她閉著眼楮想了想,然後張開雙眸,注視著他,笑道︰「其實,我還沒想好要做什麼呢,總之就先待在你身邊。」
他眉頭皺得好深。
「什麼?」
她不好意思地模著自己的後腦勺。
「我……我是為了你而來的。我可以暫時待在你身邊嗎?只要一段時間就好,我絕對不會賴皮的。如果你真的完完全全不想見到我的話,我、我是可以躲起來不讓你看見的。」
他沒有絲毫興趣,已經不想再跟她胡扯下去。
「不要問我。」
她放下手,笑道︰
「哎,說的是呢。還好喜歡一個人不需要對方允許。」
結果她還是在講這個。手電筒的燈光漸漸弱了,在朦朧的視線之中,林想歌見到她垂下眼睫,唇線微彎,誠懇地道︰
「謝謝你,真的。我知道副班長你是個很好的人。」
林想歌怔住。
明明一直不正經,但她剛才的表情卻又變得非常認真。
第3章(1)
人一生中,多少會遇見那種怎麼樣都合不來的人。
也許是價值觀,也許是個性,也許是其它另外的因素,即便表面上可以維持應對,但心里就是會認為不管如何都無法和對方相處得來。
對他而言,郭凝純就是這樣的存在。
她並不是什麼壞人,只是他們兩人性格差異太大,他總是無法跟上她的思維,也無法和她好好地對話,于是變得有些不知怎麼應付她。
他並不討厭她,可是也不知該如何和她相處。
收留她的那天,在停電約莫兩小時之後復電了,她提著背包上樓,只有在晚餐的時候來問他要不要吃泡面;因為他一向外食,屋里雖然有個單人小冰箱,卻沒有任何可以烹煮的食物,只有她背包里的泡面。他告訴她廚房在哪里。用餐的時候,他很沉默,她也沒再講那些有的沒的,只是閑聊以前她在哪里也遇到過台風,還踫過土石流的事情。
之後他回房,她好像也一直待在三樓。室外風雨交加,雖然家里多個人令他不習慣,但還算平靜地過了一夜。
棒天一早,外面只剩零星的雨滴聲響,他在準備上班時用筆電看了新聞災情,覺得有點不妙,所以提早出門,打算先去圖書館看看情況。要離去前,他往三樓望一眼,才帶上門。
撐著傘,原本空曠的產業道路如今到處是雜草、垃圾以及被風吹落的招牌,他快步到達上班的地方,一眼就看見大門的玻璃整個裂了,所幸圖書館位于地勢較高的路段,並未遭受淹水,不過還是到處堆積了垃圾和掉落的樹枝,還有二樓的窗戶也不知被什麼東西敲破了,地上滲了一片面積不小的水漬,有好幾本書被打濕了。
上班之前,他和一個約聘職員花了不少時間將現場處理干淨,並請了工人來修理玻璃。
或許是台風過後的影響,雖然平常本就沒多少人來,但今天來圖書館的人明顯比平常少,甚至連主管都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