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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發賊婆子 第11頁

作者︰鏡水

「你……別以為我是好人。」她忽然開口。「沒有傷害你,是因為你對咱們有用途,等時候到了,就得拿你去做交換,只是把你當作物品一樣在利用而已。」所以,別再對她友善,因為他們壓根兒不是朋友。

「是嗎?」他斂眸,溫聲道︰「邢某倒是認為,這世上沒有什麼一定。就如同,朝廷中並非每個官都是清官,山賊窟里也會有幾個無邪的孩子。孰善孰惡,端視立場不同,也皆無法輕易定論。」

「你說的好听話我不明白。」她猛地抬臉,露出嚴厲表情。「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孩子再怎麼無邪,終有一天他們也得去搶人財物。」在這寨里,不工作就沒飯吃!

就算皇帝昏庸,奸人當道,不論日子有多難過,不論他們為何淪為盜賊,再怎麼解釋或者找藉口,這都絕對不是正當的事。

他垂首,狀似沉思。

未久,笑出了一點點聲音,然後,愈笑愈不能停止,愈笑愈是開心。

「你……你干啥!」她倏地轉過了頭,語帶薄怒。這家伙瘋了嗎?「有什麼好笑的?」她是很正經地!

「不……對不住。」他調整氣息。「邢某沒有嘲笑的意思,只是覺得……」又是一陣輕笑。

「什麼?」她真的要生氣了!

「對不住,對不住。」他呼口氣,恢復平常,才朝她溫雅一笑。「邢某感覺,祖姑娘的名字很是妙趣。瞧,言真、言真,其言也真,祖姑娘說的話,也都直來直往,不會欺騙,對麼?」在他的周圍,沒有這樣表里如一,又率真性情的人。

她瞠眼,看著他,幾乎目不轉楮了。

他……他到底在說什麼啊?她前一刻才無情地告誡他,他是個被利用的東西,而她是個可憎的大壞蛋;下一瞬,他就那麼愉悅地回答,說她的名字和她的言語相互成趣。

從來,都只有意真會被如此夸獎,別人只會討論她的發色和眸色。夸她的,他是第一人。

般不懂……她真的搞不懂他的想法。

「為了這種事……你也能笑成這樣?」不過是一件很微不足道、很渺小不起眼,根本連她自己都不會去注意的事……

「嗯?」他輕側首,放柔了聲。「那麼……祖姑娘又何故而泣呢?」

「我——」她回神過來,驚覺自己的心防無形中讓他給松懈了。

不過是個認識才沒多久的人,不過是個老愛嚼拗口文言的人,不過是個她根本不了解的人,不過是個……

比其他人多了一些些……溫柔的人……

「如果……我不是山賊,你不是官,或許,咱們就會比較合得來了。」

她只是輕聲地這樣說道。

Q00

茅草亭里,和風徐徐。

「小子,你想想自己是跟誰結了這麼大怨,好不好?」來吧,兵三進一。

「人在官場,身不由己。朝中黨派甚多,相互攻訐,真要邢某想出個端倪,實在是甚難。」他苦笑了下,移動盤中棋子。

「我想你也是個冤大頭。」巴爺模模下頷,瞅著棋盤。「咱們赤焰寨搶官劫商,其實早給人盯上了,這回兒來個內神通外鬼,寨主就這麼被綁走了,對方肯定是想藉機分離咱們,你也感覺到了吧?這股不平靜的氣氛。」卒三進一,馬二進三。

「如果對方是想滅了山寨,如此借刀殺人之法,的確是很省力。」總之讓他們內訌,跟著只要坐收漁翁之利便行。「加上又可以順帶對付邢某……當真一石二鳥?」他行車,撫唇低吟。

「那就是說,你小子跟咱們是站在同一陣線的了?」馬八進九,呵呵。這「單提馬局」成了形,就可殺他個措手不及。

「是麼?」邢觀月輕緩勾起溫潤的唇。「啊,炮二平五。邢某可是被你們勞師動眾綁來的。」

「馬八進七。」巴爺睇他一眼,順著棋面轉話題︰「你是內閣大學士,如今首輔為嚴嵩那個奸臣,貪污弄權,撥亂朝綱,既然你少年英才,怎麼不想辦法取代他?」至少讓百姓好過些。

美麗的面容笑得有些為難了。

「巴爺……太高估邢某了。」下手卻依然沒有遲疑。「邢某不過是一介文人,任職多年慚愧沒有成就,宦海漂流,實在不太適應。」所以才會如此被人欺侮啊。

「哼。」年紀輕輕就得以入閣,前無古人了,豈是高估?推著相前進,巴爺細長的眼楮底閃著光。「朝廷是個勾心斗角的大染缸,最聰穎的,不是那些個奪權位高的貪婪者,而是在這腐敗的朝政中取得容身位置,卻還能塵灰不沾的人。」面前這小子,十之八九就是如此。

邢觀月輕輕地「咦」了聲,似是專注於棋局,並無多言。

「小子,你可別小看我巴爺。」少主涉世未深,或許會被他溫弱的假象騙去,但他老頭子可不會。

「您言重了。」邢觀月斂下長睫,道︰「巴爺,容小輩和您打個商量,若這盤棋小輩勝出,可以請巴爺解惑嗎?」

「什麼?」

「譬如,祖姑娘與其妹之事。」

巴爺一怔。

「你怎麼知——」是了,老戚那混帳!肯定不是說溜了嘴就是被套了話!「你想知道做啥?難不成對少主有意思?」他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反咬回去。

邢觀月不答,只道︰

「那就表示答應了?」抬起麗眸,他彎唇而笑。修長的指點向棋盤中央︰「巴爺,您令卒一進一,接下來會走炮八平六,車一平二,士四進五,使其連環結形,欲成『單提馬』布局攻得邢某將死,但這『單提馬』雖從容,中線卻甚為薄弱,邢某只需設『當頭炮』直沖中兵,夾馬盤頭,便能直破要害……您說對麼?」他輕言細語,已將數步之後的發展全盡揣猜而出,連對手會怎麼做都一清二楚。

巴爺楞了好半晌,才完全清醒過來,挑高了眉毛︰「呿,跟你這小子下棋真是無聊。」不論怎麼走,好似都會被他道破看穿。

下了幾個時辰,雖各有勝敗,但贏得一點也沒價值。小子不是故意輸,但卻也沒特別想贏。

因為他看得出來,這小子享受的,不是棋盤上的捉對廝殺,而是——

那種操控的樂趣。

除了自己手上擁有的棋子外,對方會如何做、下一步是什麼,從第一子開始,就層層思考,引線牽局,就算結果是敗,也一定是敗在他所料想的最後一著上,分毫不差,令得勝者同樣灰頭土臉。

「你真只是個書呆?」巴爺哼道。他雖老眼,但不致昏花,不會看錯人的!

「失禮了。不過是棋譜多讀了些罷,不足掛齒。」還是一副謙遜的模樣。「巴爺對政事及談吐間也是極有見解的。」如溫水般的語調。

「誰說山賊就得沒學問的?我年輕的時候……干啥跟你講這個,真是。」人老了就不中用了,本是要從小子那兒得知些什麼,不料卻被拐了一招。巴爺不甘願地背過身,有點鬧別扭了。

邢觀月微笑,斟了杯茶遞到他面前。「巴爺潤潤嗓,歇息歇息吧。」不急著問問題,他反而像個乖孫般問暖。

巴爺用余光瞥他,瞧他笑意柔雅純淨,心中忍不住岸道︰老戚大概就是給他這樣抓著弱點收買了去,就連自個兒明明知曉他另有所圖,還是會心軟又無法抗拒……

皺了皺眉,他轉回頭道︰「好吧好吧,想問什麼就問吧,不過你可也別指望我什麼都會回答!」還是有所底限。

邢觀月輕側首,笑眯了眸。

「謝巴爺。」好聲好氣,教人一口怨怎麼硬也給咽了下去。「听戚爺道,祖二姑娘的腿不能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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