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機關真狠毒,居然用了子母箭,以為打掉了,沒想到正主兒……是、是在後頭,咳咳!」她左手壓著自己胸部,右手用力一抽,將箭給拔了出來。「咳……我的天……真是痛死我了……」她把沾滿血跡的箭丟在地上,一點也沒逞強。
幸好血不是黑色的,應是沒喂毒,子箭上也沒反勾的箭簇,不然拔起來的時候一定是血肉模糊。
「不要說話了!」他怒道,按著她汩汩冒血的傷口,一時竟慌了陣腳。
「大哥明知曉這地方險惡得緊……居然還讓你一個人來……還真的想讓你受點皮肉苦……」結果真正受難的人是她……糟,換她想睡了。
他目不轉楮地看著她。
「妳……妳知道我會有危險才來的?」他不想欠她,真的不想,但她為什麼天殺的老是如此!
「不然我還來看你……咳咳,看你跟姑娘樓摟抱抱?」不行了,她的肺部好悶。粗喘一口氣,她交代道︰「不曉得還會不會有打手……咱們快走,別待在這里……放心,沒射中要害的……只是血流得多了一點而已……你有帶鏢局的傷藥吧,等會兒抹抹……包準藥到傷除……桌上的東西別忘了拿……這是你的任、任務。」她又咳了幾聲。
沒錯,她受了傷,要是現在有人來襲,對他們不利。
「我沒擔心妳!」他惱怒,吼出的話卻和臉上表情徹底相反。「妳真多話!都咳成這副德性還不住口!」氣到極點,別說什麼迷煙的餘毒了,已經七竅生煙到體力恢復一大半。
這回沒有顧慮地抱起她,就要離開。
「我咳……是因為你害我染了風寒……」還敢提這件事啊?「真的沒傷到要害……不然我說笑給你听……你、你怎麼不拿就走了……為師的不是叫你東西別忘了拿嗎……」真是的……徒弟好笨……她好傷心……
風寒個鬼!她總是這樣!看著她嘴角咳出的血,殷燁真正地動了怒。
壓根兒沒有理會那什麼布包的盒子,他踹開窗跳了出去,一路飛奔至附近的一間破廟,確定沒有追兵後,踢上老舊的木門,將她整個人放在地上躺平。
見她似是已昏厥過去,他更加知道自已不能猶豫。從懷中掏出隨身傷藥,沒想那麼多就扯開她的衣襟——
他不曾真正感受過她是個女子,因為,他從未看過她有什麼姑娘家的樣子。
直到她層層布衣下那專屬於女性的美好胸脯展現在自己眼前時,他才驚覺,就算她的言行舉止沒有破綻,就算她的外貌打扮一點都不嬌柔,也不可能真的就這樣變成男人!
很快地又用力拉上她的衫子,他面紅耳赤,撐直了手臂抵在她兩旁,由上往下瞠目瞪著她失血蒼白的臉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才看到了什麼!
心髒猛跳著,他閉了閉眼,汗水流落頰邊,經過劇烈滾動的喉頭,掉至地面。
「可惡……妳這個臭婆娘居然真的是個女的……」沖擊太大的更正認知,讓他詛咒似地喃語。
深深地吸氣,再慢慢地吐出,他咬緊牙關,一清眸,打開她的單衣,露出那的半身。
連每一口呼息都變得好輕好輕。
他把視線局限在傷處附近的一小塊地方,先點下周遭穴位止血,然後迅速地將傷藥涂抹在她受傷的部位,掌下無可避免的柔膩膚觸他當沒感覺,撕破自己的外袍當成布條,俐落地幫她包扎好後,一鼓作氣地幫她穿好衣裳。
才抬眼,卻發現她已經恢復神智盯著自己!和她對視著,他腦子一片空白,完全不能思考。
瞅見自己的手還放在她襟口,他猛地抽回。
「妳……妳不是昏了?」所以他才會……才會……
「是昏了。」她轉動目光看向破廟的房頂,「不過……咳……你這麼用力,所以我又痛醒了。」頓一頓,她在這極為怪異的氣氛下,突兀地瞅著他問道︰「其實你是想害死我吧?」
他愣了下,還是面無表情地朝著地板看。
她只是道︰「我都已經受了傷……你還這麼粗魯……真的好痛……」這小子一定是在報平常的仇。
他還是沒瞧她。拳頭松了又握,現在才察覺到,自己的手心里也出了好多汗。
「……還不走?」她挑挑眉道。「坐在這邊發什麼呆?趁咱們還有力氣,快點回鏢局去搬救兵……」講話力道有些微弱不足,她伸出還能稍微舉起的手臂。
殷燁依舊是背對著她,只沉默地將她背起。從她醒來後,他都覺得好像做了什麼壞事般,不敢看她的臉。
容似風在心里嘆了口氣。
「嗚!」她忽出聲,彷佛非常難受。
「怎麼了?」他馬上回過頭,緊張地問道。
那一雙精明清澈的鳳目,乘機牢牢地鎖著他的眸,教他再也沒法刻意移開。
心思不僅混亂,也很難堪,還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感受充斥在胸腔里。殷燁一向能自我把持的情緒,現在只化為交錯的莫名復雜。
想著要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突然,容似風敲了下他頭,讓他回過神來。
「什麼怎麼了,我傷成這樣子你還問我怎麼了……咳咳……痛……」她白著臉撫住胸口,啞了聲,「徒弟……為了報答我……你一定要作牛作馬服侍我到痊愈……」不可以不听她的話,也不能臭著臉!
見他愕然地望著目已,她只是眼瞼淡垂,唇畔微微地勾起——
就像平常那樣。
也不知怎地,他們倆之間那尷尬至極的氛圍就這樣平空消散了,雖然還是留下了一些些粗淺痕跡,但是,他的反應卻不再那麼僵硬閃避了。
撇過臉,他沉重的心頭宛如一瞬間變得輕盈。
「……臭婆娘。」每次都是這樣子,他喃語。而後對她道︰「妳別隨便打我!」重哼一聲,他開始施展輕功,走出破廟,負著她往鏢局的方向縱步而去。
「你……咳,叫我師父。」她糾正道。
以為她沒听見嗎,究竟是哪兒臭了?
景物往後倒退著,她的發絲偶爾會撫過他後頸,她的氣息淡淡地縈繞在他鼻間,她貼著他的體溫,好熱好燙。
十一歲的他,被她耍得團團轉;十八歲的他,還是很想扭斷她的脖子。
他好像明白了一件事。
她是男是女,是什麼身分年紀,一點也不重要。他只要知道,她是容似風,個老愛強調她是他師父的臭婆娘,這樣就足夠了。
第六章
不可能當作沒發生過、但是,容似風也早已過了會羞澀的年紀,加上那小子好像一副闖了滔天大禍,然後要以死謝罪的灰暗表情,害她不禁想開口問問他,她的身體是不是難看到讓他想剜目?
她又不是情竇初開或者尚未成熟的少女,雖然不能說毫無發窘之感,不過,她跟殷燁之間是師徒關系,而且當時情況緊急,他並沒有做錯。
總不能兩個人僵著,看到對方就轉過頭吧?突然變成那樣才真詭異。
她是老成的大人,跟涉世未深的少年郎不同。既然那麼難假裝沒發生,那就索性別去故意忽略,順其自然就好了。
「風妹,妳冷不冷、餓不餓?要不要我去吩咐廚房幫妳弄點補品?還是妳想吃些什麼,不用客氣,告訴大哥……妳臉色好像變差了,大夫呢?大夫!」高大的身影倏然站起,朝外頭急吼。
「大哥!」容似風忙伸手拉住他,「沒事,我很好,不用找大夫。」她靠坐在床上,」身簡單衣衫,長發沒東起,看來的確是比平常略微虛弱了點,但面上的氣色倒是還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