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讓他停,要讓他停才行!」容似風壓下听覺上的不適,大步奔近床邊,敏捷地一把抱住男孩,用手封住他的嘴。「別叫了、別叫!你想變成啞巴嗎?」
殷燁先是全身強烈地顫了一下,接著就開始瘋狂地掙扎起來。
「風妹!」
「小姐!」
在門旁的兩人一驚,就要上前。
「別過來!」容似風朝他們喝道,雙手不放,運勁壓制住懷中亂動的殷燁。這是她帶回來的,她有責任。「你們別過來!讓我來。」她屏著氣,頰邊滑落汗意,他的力量之大,超乎她的想像。
容攬雲皺眉跨出步伐,手臂卻被人拉住。他側首,只見楊伯對他搖了搖頭,他猶豫了下,還是收回步子。
殷燁不停扭動著身軀想要月兌離,粗啞地直喘氣,就像一只受傷的野獸般,不容他人接近。
「別動、不要動!痹乖地。」容似風一邊鎖住他的動作,一邊在他耳邊輕語,她不知道該怎麼才能讓他安靜下來,只能用直覺,用她在他昏迷時安撫他的方式。「噓……乖乖地……沒事了,你安全了,乖乖地……」她重復地說著。
他被捂住嘴,滿臉脹得通紅,又擺月兌不掉她取巧的箝制,神智不清明下,用力地咬住她的手!
「呃!」容似風痛哼一聲,皺著眉,沒有理會他咬她入肉,只是不停地柔聲對他道︰「乖乖地……我不是你娘,也不是你爹……但是,不要怕……有我在……不要怕……」
她微抖的唇,就貼在他的耳際,低低的嗓音一聲聲地確實傳遞;從背後抱著他,給與溫柔的撫模,不厭其煩,只是反覆。
「有我在……不要怕……」帶著飄揚的溫柔。
很奇異地,殷燁慢慢地停止瘋了似的掙動,咬人的嘴也緩和地松了,血絲遍布的眸瞳里彷佛可以映上景物,他狂亂的氣息一滴一滴地沉澱下來。
容似風不敢放手,輕輕地搖晃著身體,哄著他︰「乖乖地……乖乖地……」
殷燁的目眶逐漸盈滿淚光,就這樣張著眼簾,不知道在看些什麼,任由淚水泄落而下。弄濕了衣襟,弄濕了床鋪,弄濕了自己和她。
「為什麼……」他沙啞開口,好小聲地說了這三個字,很悲傷很悲傷地。
最靠近他的容似風听到了,她錯愕地愣住,下一瞬,就見他一昏,往後倒進自已懷中。
「大夫、大夫呢?」楊伯松了好大口氣,連忙走到外面去催促。
容攬雲走近,睇著她被咬傷的手背,蹙眉道︰「風妹,這孩子是?」
她抱著懷里的溫熱身體,撫著殷燁四散的發稍,輕柔地拍著他的背脊,就像他之前睡不安穩的每一刻一樣。
他還有氣呢,還活著,沒死。
罷才,她差點以為他會喊到斷氣為止。
幸好,幸好。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她面前了!
他發狂泣喊的景象在她腦中晃過,跟某個模糊記憶相互重疊;恐怖的餘音還縈繞在室內,她心髒猛跳,不自覺地就月兌口︰「我要留下這個孩子。」
她一雙鳳眸里,有著不能動搖的堅定。
第二章
「欸,你這小子,究竟要睡到什麼時候?」
清朗的語音一些些地飄進了床上人的耳中,有點熟悉,也有些隨生。
只听那聲音繼續嘀咕道︰「沒傷沒痛的,偏又賴著不醒。半夜老作惡夢,一作夢就大叫,你也太折騰人了吧?」好無奈地嘆了口氣,「大夫說你最後一帖安神劑喝完了就會有成效,我昨兒個就讓你飲下了,你到底要不要醒?這些天,鏢局里的鏢師被你那可怕的叫聲也弄得睡不安穩,練拳練得東倒西歪,唉唉唉,你知不知道,街坊鄰居還傳言咱們這兒鬧鬼了。」是鬼啊,一個讓人頭疼的小睡鬼。
腳步聲達達地走遠,接著是開門的聲響,沒一會兒,又達達地走回來。
四周稍稍安靜了下,殷燁感覺身上的衣服似乎被拉扯開來。
一股溫熱的氣息慢慢接近、愈來愈近……近到那呼息吹拂在他臉上好癢好癢殷燁下意識地張開眼,只見一名年輕男子以額對額的可怕距離和自己對瞅,再往下一看,他薄弱又可憐的瘦小胸膛就這樣大剌剌地展現在一個陌生人面前。
他先是一呆,隨後立刻放聲叫嚷︰「啊——」
「噓噓!」容似風顧不得手上拿著濕布巾,忙一把按住他嘴。「別喊別喊!住口啊!」明月高掛夜空,別又吵人。
「嗚——」他不能呼吸了!
「你又作夢了嗎?」不會吧?她又要哄他了啊?
「嗚嗚——」雙手被她壓著動彈不得,快被悶死了!
「干什麼、干什麼?做啥臉紅脖子粗的?」啊,還翻白眼。「喔……啊啊,對不住。」終於發現自己的錯誤,容似風趕緊收手放開他。
「咳……咳!」殷燁一得到自由就嗆咳起來,並命喘氣。「你、你——咳咳!」喉間顯然十分難過,沒法好好將話講得完整,他又咳了幾聲。
「慢慢來。」容似風轉身倒了杯茶遞給他,馬上被搶去對嘴喝下。她小心翼翼地審視他的表情,觀察他的動作,仔細打量到他終於抬起頭來狠瞪著她,才確定他不會突然大吼大叫,便出聲道︰「你總算願意正常點了。怎麼,很難過嗎?」咳成這樣,好可憐。
殷燁愣了下,有些氣虛地側過身,避開了她伸過來的手,臉上滿是不信任。啞聲道︰「你是誰?」沒有例外地錯認她的性別。
「我?」容似風瞧他渾身上下都充滿敵意,便試著和顏悅色︰「你若是問我姓名,我姓容,名似風;你若是問我身分,那就平凡到沒什麼好提起的;還是,你應該問我,你為什麼會在這里?」她一手叉腰。
殷燁沉默地瞪著她,沒有再開口。
「你身上開始長刺了,殷燁。」刺得她這個救命恩人好疼啊。
听見她喚了自已的名,他張大眼,防備心更重。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嗓子依舊沙啞,頭更暈,他卻仍是硬著聲問。
容似風和他對望著,好半晌,才從懷里掏出個緞布的錦囊。
「我不僅知道你姓啥叫啥,還知道你今年十一歲……」可不是她神機妙算,而是這錦囊里有個平安符,上面有他的生辰八字。
她話說到一半,就見他惱怒地朝自己撲來。
「還我!」那是娘,是他娘做了好多苦工才跟人討到綢布,然後親手縫制給他的!「那是我的!」他昏睡多日,根本沒什麼多餘力氣,只憑一股爆發的情緒撐著,腳步不穩地沖上前抱住她的腰,硬是要奪下。
「哎呀!」她微訝他的舉動,「放手,放手。」她語調有些哀愁,惋惜那張美麗的小臉蛋變得這麼粗魯難看。
唉,還是睡著的時候可愛。見他死抱著就是不肯松開,她撇了下唇,左手迅速地出招擒拿,一帶一拐,瞬時便將他整個人壓制在地。
「還給我!」殷燁怒喊。即使落入他人掌握之中,他仍是沒有輕易認輸。
容似風挑眉,道︰「你倒是挺倔的。」小小年紀,卻這麼惡霸。
見他扭動不休,她就擔心他剛清醒體力不支,長指並攏,點他胸處封住穴道,教他身形登時僵硬如石。
「別再大聲嚷嚷了,我沒聾,都听得到。」快一步搗住他的嘴,她又往啞穴補上一記。「別怪我,你要是乖乖地,我也就不會用這種下流法子。」
無視他憤恨的眼神凌遲,容似風將他扶起,重新坐上床邊。
「你要擦擦身子了,知道嗎?」她毫不忌諱地拉開他上身的衫子,這種乳臭未乾的身材,她一點興趣也沒有……才怪。「大夫說你身體沒病,病的是心里,所以才會一直發燒夢囈;不過現在,你看來是好多了……瞧你睡這麼久,髒成什麼樣,等大夫真的確定你不再燒了,就把你丟進木盆里去煮。」她說著調笑的話,在瞥見他後背皮膚上的圖案時,又把眼光掉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