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小新娘身旁時,她低下頭來認真的交代新媳道︰「好好照顧他。」之後,才轉身離開。
房門「咿呀」一聲的關上,房里頓時陷入一片沉靜中。
小如意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的像個木樁一樣,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麼,還有要怎麼好好「照顧」他?
她偷偷地看向躺在床上闔眼睡覺的人,這人長得好白好瘦呀,但也好好看,她從沒看過像他長得這麼好看的人。
可是他真的好瘦,比她還瘦。
他是沒吃飯嗎?
罷剛那好漂亮的夫人要她好好照顧他,莫非就是要她喂他吃飯?
喂飯她會,因為她常幫隔壁的李大嬸喂女圭女圭吃飯,李大嬸都說她好會喂,女圭女圭都被她喂得圓滾滾的。
她雙眼一亮,突然明白大老爺為什麼要買她,媒人婆婆又為什麼一直告訴她,少爺的身體不好,要她听話一點、懂事一點,剛剛的漂亮夫人也跟她說要好好照顧他了,原來這就是她的工作,是來照顧生病的少爺的。
想通時,她忍不住開心的拍拍手。
「啪」的聲響讓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展洪齊緩慢地睜開眼楮,只見他的小新娘正天真爛漫的拍著手。
突然見他睜開眼,小如意被嚇了一跳,隨即斂容朝他行了個大禮。大姊交代過她,不管到哪兒、做什麼事一定都要听話,還要有禮貌。
「少爺好。」她開口道,鳳冠卻突然從她頭上滾落下來,嚇得她驚叫一聲,「啊!」然後追著滾落的鳳冠跑。「你別跑、別跑呀!」
展洪齊見狀有點想笑,鳳冠又沒長腳,怎會跑?
「砰!」
一聲巨響嚇了他一大跳,接著是她呼痛的聲響。
「好痛!」
他轉頭,卻看不見她。「妳在干什麼?」他虛弱的問。
「撞到頭了,流血了,好痛。」坐在地面上的小如意捂著泛著血絲的額頭,據實以告。
流血了?他被嚇了一跳,想坐起身查看她的傷勢,卻心有余而力不足。他這身爛病鼻!
「妳過來我瞧瞧。」
小如意听話的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床邊讓他瞧。只見她額頭上撞紅了一大塊,紅塊中間泛著細微的血絲。
的確是流血了,但情況還好不嚴重,他放下心來。
「床邊櫃子里頭有罐白色的藥膏,妳自個兒去拿來擦一擦。」他氣虛的對她說。
「不用,我用口水擦一擦就行了,藥好貴的。」小如意搖頭,迅速的吐了口口水在手心上,就往傷口抹去,動作快得讓展洪齊想出言阻止都來不及。
「好了,這樣明天就會好了。」她天真的咧嘴笑。
他無言以對。
「對了,工作。」她突又說道,轉頭東看西看的,最後將目光定在擺滿食物的桌上,高興的跑過去。
好多東西喔,而且看起來都好好吃喔。
小如意只覺得饑腸轆轆,口水差點沒有流下來。但她是來伺候少爺的,少爺都還沒吃,她怎麼可以叫肚子餓呢?趕快把少爺喂飽,工作做完,她就可以吃飯了。
迅速的端起碗來,夾了一些看起來很好吃的東西把整個碗填滿,再跑回床邊。
「少爺,吃飯了。」她認真的說。
「妳自個兒先吃吧。」他一點食欲也沒有。
「不行,少爺沒吃,做婢女的怎麼可以先吃呢?」
展洪齊怔了一下,睜開才閉上的眼楮看向她。「誰是婢女?」
「當然是我呀。」小如意理所當然的回答。「隔壁的李大嬸有告訴如意,說如意賣給大老爺之後,以後就是大老爺家的婢女了,以後一定要乖乖的听話,好好的工作來答謝大老爺,做個乖巧的好婢女。我有認真的把它記住。」
他忍不住輕皺起眉頭,沒料到她竟然會不知道自己嫁給了他,甚至于還以為自己是奴婢?
近日陪在她身邊的人,到底都跟她說了什麼?她是否知道他是個病癆子、短命鬼?
然而,親都成了,再想這個又有何用呢?他該做的是與她說清楚,讓她知道她自個兒少夫人的身份。
嫁給他這個隨時都可能會撒手人寰的夫婿,對她已經夠不幸了,至少該讓她享有展家少夫人身份該有的待遇。
「妳不是婢女。」他對她說。
「我當然是!」小如意瞠眼叫道,害怕失了這個身份,就必須退還大老爺當初買下她的那些銀兩,她沒有錢呀!
「妳今天坐花轎來嫁給我了。如意,妳知道坐花轎和嫁給我是什麼意思嗎?」
她眨了眨眼,又搖搖頭,注意力立即被轉移。
「我看過新娘子坐花轎,娘說那是成親,只有新娘子才能坐花轎,娘不知道婢女也可以坐花轎。」她天真的回答。
「婢女只有在成親當新娘子那一天才能坐花轎,如意。」他告訴她。
小如意再次眨了眨眼,傻愣愣的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將眼楮睜得大大的。
看樣子她有點懂了,但他最好還是跟她說清楚一點比較好。「今天妳坐花轎來嫁給我,妳已是我的妻,是展府的少夫人,不是婢女了,如意。」
妳已是我的妻,是展府的少夫人,不是婢女了,如意。
***獨家制作***bbs.***
風輕吹,床邊的薄紗輕輕飄動。
睡在鋪上的人輕輕翻了個身,嘴角帶笑的從夢中醒來,睜開眼。
透過薄紗看向窗外,天邊才微露曙光而已。
還早。
如意不由自主的再度閉上眼楮,留戀著方才夢見當年與相公初相見時的情景。
那時候她才九歲,對成親的事懵懵懂懂,以為自己「坐花轎」是去當婢女的,想起來還真好笑。
可是少爺卻沒有笑她,還很認真的告訴她他們成親的事,今後的她就是展府的少夫人,是可以被人伺候、而不用伺候別人的。
他所說的話每一句都讓她听得似懂非懂的,卻又听得好開心。
他跟她說︰「妳高興想吃多少東西就吃多少,想睡到何時就睡到何時,不必到廚房生火打水煮飯,也不必做事干活。」
「那我要做什麼?」她問他。
「妳可以在府里玩。」他告訴她,「在花園里賞花、亭台池榭上觀魚、假山怪石間玩捉迷藏,也可以在後園里放紙鳶,妳想做什麼都行。」
她還記得自己那時高興得拍起手來,因為她最喜歡玩捉迷藏了。
還有紙鳶,她從來都沒玩過,只有一次跟爹到城里一戶有錢人家賣魚時,看見府內的小孩在玩,那是她第一回看見紙鳶在天上飛,那美麗的景致讓她永生難忘。
听說有紙鳶可玩,她樂得忘了一切,纏著他亂問一通,話也多了起來。
「少爺,你叫什麼名字呀?」
「少爺,你為什麼一直躺著,你要睡覺了嗎?可是如意還不想睡耶。」
「少爺,陪我說話好不好?」
「少爺,你為什麼這麼瘦呀?」
「少爺,你是不是都沒有吃飯才會這麼瘦,我喂你吃飯好不好?」
「少爺,我娘說有飯吃要感恩,不能夠浪費。」喂他吃了一口飯,卻被他嘔了出來,她義正詞嚴的告誡他。
「是不是躺著不好吃飯?那我扶你坐起來。」
見他沒有意見,她使盡力氣扶著他從床上坐起來。
「少爺,你好重。」她累得氣喘吁吁,他卻開始一連串的咳嗽。
她立刻跑到桌案旁倒了杯水,再跑回來,等他咳得沒那麼厲害時,把水遞給他。「少爺,喝水。少爺,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娘說生病了就要吃藥,雖然藥很苦,但娘說良藥苦口。」
他又咳了起來,一陣強過一陣,而且開始從口中吐出了紅紅的血,讓她愈來愈不安,愈來愈害怕,連眼淚都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