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愈來愈晚,雖然不知道他是否會回家吃晚餐,但她還是做了菜,如果他真的回來了,就能馬上吃到食物。
他沒有回來,客廳牆上的鐘連續敲了十二下時,仍不見他從外頭推門而入。
是不是紐約所有的警察都像他這麼忙,無法準時下班回家呢?如果是的話,她真懷疑那些已婚警察的老婆是如何習慣這一切的。
林雪顏不由自主的忖度著,接著卻猛然一楞,愕然的睜大了雙眼。
警察的老婆……
天啊,她在想什麼,為什麼會想到那一方面呢?
她用力的搖頭,想甩開這突如其來且又莫名其妙讓她覺得心慌的思緒,迅速的從沙發上站起來熄燈,然後回房睡覺。
當——
客廳的時鐘輕敲了一下,聲音在隔了一扇木門後顯得更加細微,但是她仍很清楚的听見那個聲音,因為她失眠了。
失眠?她還以為經過這一個月太過悠閑的生活後,她會死于安樂,沒想到她竟然還會失眠,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為什麼她會睡不著覺呢?明明已經把腦袋放空什麼事都沒想了,為什麼還是睡不著,她到底是怎麼了,難不成是更年期提早報到了不成?
二十三歲的更年期?真是笑死人了!
用力的呼了一口大氣,翻身換一個姿勢睡覺,突然之間,她猛然睜開雙眼,懷疑的屏住了氣息。
客廳果然有聲音,她沒有听錯。
是他回來了嗎?還是哪個不長眼的官小,竟敢來闖警察的空門?
她動作迅速卻安靜無聲的下床,輕巧的將房門打開,一瞬間便神不知鬼不覺的從房內閃到房外。
客廳仍維持在她進房間休息前開一盞小燈的模樣,她並沒有在客廳里看見任何人影,因為她剛剛听見的細微聲音,現在正改從廚房的方向傳來。
她沒有猶豫,慢慢的走向廚房。她赤腳踩在地毯上,安靜無聲。
廚房的門半掩著,里頭透露著光。
她輕挑了下眉,忖度著,如果是宵小的話,絕不可能這麼明目張膽的把燈打開,換句話說也就是剛剛在屋里發出窸窣聲音的人是他?
只是她不懂,如果是他的話,干麼偷偷模模的?他是回自己的家不是嗎,有必要這樣小心翼翼的嗎?
為了確認,她先從半掩的門往廚房里看,而接下來她所看到的畫面,卻讓她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
懊生氣?
還是該傷心?
第五章
「為什麼不叫我?」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衛沃嚳猛然抬起頭來,他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臂上處理到一半的傷口,然後才以歉然的語氣道︰「我吵到你了嗎?對不起。」
林雪顫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抿著嘴推開門走進廚房,沉默不語的接過為他包扎手傷的工作。
「這種小傷其實我可以自己來的。」他對她說,但她卻沒有應聲。
「你是還沒睡,還是被我吵醒的?」他問。
她仍然一句話也沒說。
「你怎麼都不說話?你在生氣嗎?」
她依然沒有開口,直到半晌後,她包扎好他的手傷,才抬起頭來看著他。
「我為什麼要生氣?」她面無表情的問他。
「我不知道,但是你的確是在生氣,不是嗎?」他看著她緊抿的唇線,和因怒氣而變得閃閃發光的雙眼。
「我沒有在生氣。」她轉身動手收拾散布在梳理台上的藥品,將它們一一放回急救箱里。
她明明都說沒有了,他大可裝作沒事就算了,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突然之間就有一種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沖動。
「可是為什麼我覺得你在生氣呢?」
她又再次陷入沉默中,直到收拾好梳理台上的東西,將急救箱的蓋子闔上後,才冷淡的開口,「時間已經很晚了,你早點休息,我也要睡了,晚安。」說完,她提起急救箱轉身就走。
「等一下。」衛沃嚳倏然伸手將她拉住。
林雪顏停下腳步,目光先看向他抓在自己手臂上那只有力的大手,然後才順著他強壯的手臂往上移動到他的臉。
「還有什麼事嗎?」她問。
「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生氣而己。」
「我已經說了,我沒有在生氣。」
「騙人。」他說,「你為什麼生氣?」他堅持的問。
既然他堅持一定要得到答案,那她就給他一個答案。「因為你吵到我睡覺。」
「除了開抽屜拿急救箱時制造出細小的聲音外,我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懷疑的看著她說。
「我已經回答你的問題了,可以放手了嗎?」
「我不相信你是因為被我吵醒而生氣。」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緩慢的搖頭。「之前我曾因為肚子餓睡不著起來覓食吵醒過你幾次,但你卻從來都沒生氣。」
「今天我心情不好行嗎?」
「心情不好?」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而且充滿了關心。「今天我不在家時,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猛然吸了口氣,差一點就要按捺不住對他吼叫的沖動,問他到底想怎樣?
「沒有,因為我生理期來了可以嗎?」她隱忍著不耐對他說。「我很想睡了,可以請你放手讓我回房間睡覺嗎?」
「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生氣而已,為什麼你不肯告訴我?」他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忽然以心痛的語氣說︰「以前蘇姍剛開始也是什麼都不肯說。」
林雪顏怔了下,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與他前女友的事。
他突然松手放開她。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麼一回事,我……」他欲言又止的搖了搖頭,然後猛吸一口氣,突然改以禮貌且生疏的語氣對她說︰「謝謝你替我包扎傷口,晚安。」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改變,她忽然有種五味雜陳的感覺。她對他輕點了下頭,然後收回在他臉上的視線,邁開步伐走出廚房。
可是她心里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卻怎麼也揮不去,反而像塊大石頭般壓在那里,讓她覺得非常不舒服,還有一種不吐不快的沖動。
她倏然在廚房門外停下腳步,然後回頭看他。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不肯跟你說,但是我不說不是在氣你,而是在氣我自己。」她沖口說道,一開口就停不下來。「住在這里的這段日子,是我有生以來最幸福的日子,雖然我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被你送進監牢,但我還是很感謝你讓我擁有這段自由且幸福的回憶。
「我很想報答你,也知道只有回答所有你想知道的一切才是最好的報答,但是我不能。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幫你照顧好這個房子,在你需要我的地方,不管是做三餐、打掃、洗衣,甚至是在你受傷時負起替你擦藥、換藥的責任。我是這麼想的,但我似乎太過一相情願了。
「身為一個殺人凶手,你肯讓我住在你的屋檐下已經夠寬大為懷了,我又憑什麼希望你能夠配合我的希望呢?我之所以生氣,只是在氣我自己竟然有痴人說夢的念頭而已,並不是在對你生氣,如果讓你產生了誤會我很抱歉。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晚安。」
她說完朝他輕點了下頭,轉身就走。
「小潔!」衛沃嚳猛然叫住她。
她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我很抱歉。」他說。
抱歉什麼呢?抱歉他終究會將她送進監牢,還是抱歉他無法配合她的希望,抑或是抱歉他讓她有痴人說夢的念頭呢?
林雪顏苦澀的在心里想著,卻平靜的開口,「你不用對我說抱歉,該說抱歉的人是我。」說完,她再度邁開步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