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見過最威猛強悍的警察,但卻又擁有一顆溫柔且多情的心。
看見他對前女友念念不忘的深情,她覺得好羨慕。
听見他對她說出只有她繼續住在這里他才能放心,她覺得好感動,感動到忍不住熱淚盈眶。因為這輩子第一次有人明白的表示出對她的關心,即使她明知道他的關心是出自于任務,但她還是覺得好開心、好開心。
對,她並沒有失去記憶。
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她曾經患過短暫的失憶癥,但是大概經過三天之後,她的記憶便像泉水般一點一滴地涌現出來,從一小滴、一小灘、一小池,最後終究凝聚成記憶的湖泊,搬也搬不走,移也移不開,想無視它的存在更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選擇喪失記憶一輩子,永遠做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潔。
林雪顏是她的名字。在殺手組織里的代號是雪,有些同伴習慣喚她小雪。
身為殺手組織里的成員,雖然她沒有真正動手殺過人,但是因她助紂為虐而害死的人卻也數不清。
她有罪,這是無法抹滅的事實,如果她還有一點良知的話,就應該主動向警方認罪。
可是問題在于,如果她背負的只有她一個人的未來的話,她不會逃避。但是她所背負的卻還包括了在組織里那些曾經幫助過她、照顧過她的人。所以幾經掙扎猶豫,她最後還是選擇繼續假裝失憶的生活著。
她輕嘆一口氣,甩開這些煩人的思緒,忽然想起她必須將放在烤箱里,留給他的食物拿出來冷卻,睡前再放進冰箱里,否則那些東西到了明天肯定會壞掉。
她關掉電視從沙發上站起來,正打算走向廚房時,突然听見大門外好象有什麼聲音。
她懷疑的停下腳步轉頭看過去,就見大門的把手在卡的一聲之後被人扭動,接著大門被推了開來。
推門而入的正是她以為今晚不會回來的衛沃嚳。她訝然的愣了下。
「看到窗內的燈亮著,我就知道你還沒睡。有東西吃嗎?我快餓死了!」他對她咧嘴道。
「有,我還以為你今晚又不回來了,正想把——」林雪顏對他點頭道,話才說了一半,聲音便被驚見他衣袖上所染的一片暗紅血跡嚇得戛然止住。「老天,你受傷了!」她不假思索的立刻跑向他。
「只是小擦傷而已。」衛沃嚳不以為意的瞄了下自己染血的那只手臂。
「流了這麼多血怎麼可能只是小擦傷?」她嚴肅的說。
「這衣服上的血大多不是我的。」
「你到沙發上坐下,把衣服月兌下來我看。」她扶住他沒受傷的那只手,將他扶向客廳。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他挑著眉毛,低頭看著身邊扶著自己的人。
「我比較相信自己的眼楮。」她先將他推到沙發上坐下,這才回答他的問題。
沒想到她會這麼說,衛沃嚳呆了下,驀然哈哈大笑起來。
林雪顏並沒有笑,而是神情堅定的看著他說︰「把衣服月兌下來。」
看她這麼認真,他只好收起笑聲,安分的一一解開襯衫上的鈕扣,將染血的上衣月兌下來。
「你看,我沒騙你吧?」他指著手臂上一道不需要縫合的小傷口對她揚眉道。
「轉過去,我要看你的背後。」她突然說道。
衛沃嚳猛然一僵,隨即以氣定神閑的語氣朝她打哈哈,「我受傷流血的是手臂,你要看我背後做什麼?對了,你剛剛不是說有吃的嗎?我快餓死了,先讓我吃飯吧!」說著他便拿起剛剛月兌掉的上衣想穿回身上,但衣服卻被她一手給抓住。
「我要看你的背後。」她堅定的看著他的雙眼,重復剛剛所說的話。
瞧她一副有耐心可以和他耗下去,直到她贏了為止的模樣,讓他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妥協的松手放開上衣,然後轉身將自己的背部完全的展露在她面前。
屋里突然陷入一片寧靜中,在他身後的她更是沉默安靜到讓他覺得不安。
「對不起。」他先開口道歉。
她仍不發一語,但他卻听見她轉身離開的腳步聲。他回頭看,只見她走向樓梯下方的那個五斗櫃,從抽屜中拿出急救箱之後,又轉身走了回來。
接著她開始細心的替他背部再次迸裂的舊傷,和手臂上的新傷一一消毒、上藥和包扎,她的動作仍像前些日子一樣熟練、溫柔,但是臉色卻一點也不好看,甚至還可以用恐怖這兩個字來形容。
她的雙唇始終緊閉,不發一語。
「你想說什麼就直接說,不要一臉生氣卻又不發一語。」看著她將用好的藥品、紗布整齊收回急救箱里,一副準備轉身走人的模樣,衛沃嚳終于忍無可忍的開口。
「我沒有在生氣。」林雪顏將急救箱闔上後,才緩緩的說。
「你見鬼的才沒有在生氣!」他生氣的說,因為蘇姍一開始也是這麼對他說的。
「我沒有在生氣,我只是對你的行為感到不贊同而已。」她平靜的說。
「不贊同?」
「你認為帶著傷勢辦案,會比擁有完整的體能辦案更有效率嗎?」她問他。
他一愣。
「你認為一次將傷養到好,會比讓傷口一而再、再而三的迸裂之後再修養更浪費時間嗎?」她緊接著又問道,然後自己回答,「我非常的不以為然,所以才會對你的行為感到不贊同。但是身體是你的,時間也是你的,至于你辦案效率的好壞跟我更是毫無關系,所以我根本就沒有理由可以生氣,不是嗎?」
衛沃嚳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
「我並不是故意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也知道只有在自己完全康復的情況下,才能夠擁有最好的表現。」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嘆息的對她說︰「可是意外總是來得這麼突然!當你看見一群有種族歧視的混蛋,圍毆一名無辜的黑人時,你能夠若無且一事的視而不見嗎?身為一名素有人民保母之稱的警察,我沒辦法袖手旁觀、置之不理。」
「你可以請求支持。」
「我有。但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在轄區警員趕到之前,那名無辜者有可能會被活活打死。」
「所以你只好自己動手救人?」
「我做錯了嗎?」他凝望著她問道。
她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輕輕的搖了一下頭。「我只能說,在你滿腦子想著要救人、要破案、要將這世界上所有壞人都繩之以法的同時,請你也空出一點點的空間想一想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以及所有關心你的人。」
「因為不希望他們為我擔心,所以我要更小心。你是在告訴我這個嗎?」他看著她。
「有人關心是一種幸福,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擁有這種幸福的。」她臉上有抹淡淡的憂傷。
「只要有朋友、有家人,這種幸福人人都能唾手可得。」他緩慢的說道,目光始終不離她。
「如果有人沒有朋友也沒有家人呢?」
她的神情突然變得有些飄忽,整個人沉浸在一種令人心疼的憂傷里。
衛沃嚳目不轉楮的看著她,試探的問︰「你是在說誰?你嗎?」
林雪顏徒然一僵,瞬間回過神來,但是一切都已來不及了。
「你的記憶恢復了?」他銳利的雙眼緊盯著她︰「或者我該說,你根本就從未喪失過記憶?」
她沉默了半晌,在他耐心的等待下終于緩慢的開口,「不,我的確曾經喪失過記憶。」
「終于承認了。」能夠達成任務他應該要很高興才對,怛是為什麼他現在卻只想嘆氣,只想找人狠狠的干上一架?
「你要送我進監獄嗎?」她直視著他的雙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