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
可一分鐘過了,無人來應門,她忍不住又按一次。
‘鈴——鈴——’
還是沒人來?不會吧!她辛辛苦苦忍著身體上的不適走到這兒,為的就是要送這些衣服,怎麼可以沒人在家呢?那她衣服要交給誰?
不願接受這麼殘忍的事,更不願讓自己無功而返,她拚命的按著門鈴,就是不相信這間大房子里會一個人都沒有。
‘搞什麼鬼!你按好玩的呀!’
大門霍的被拉開,門內人怒沖沖地開門便吼,嚇得章宜靈差一點兒沒滾下階梯。
‘你一大早在搞什麼鬼?’
一大早?
‘我……我是來送衣服的。’她被吼得手足無措,急忙指著停在台階下腳踏車上的衣服道。
‘送衣服?’韋竟韜懷疑的微眯起雙眼,他一顆腦袋渾渾沌沌的。昨晚不,該說早上喝的酒,酒精還在他腦袋瓜里作怪。
‘對,錦織洗衣坊,客戶要求下午四點半前要送達的三套西裝。’
‘下午四點半前?’他皺眉喃喃地念道,‘現在幾點?’他突然問。
‘四點二十五分。’她急忙看了一下手腕上的卡通表回答,呼,還好她有在限定的時間內送達。
‘把衣服拿進來吧。’搔了搔頭,他退後一步道。
聞言,章宜靈如獲大赦般的猛點頭,沖下台階抱起那三套掛在腳蹬車頭上的西裝,噠噠噠的爬上階梯進入屋內。
屋內一片杯盤狼藉,嚇傻了剛進門的她。
‘你在發什麼呆?’她不該把衣服放下就走嗎?
‘噢,衣服……要放在哪兒?’
他隨手一指沙發背。
她立刻依照其意將三套西裝放在沙發背上,還小心翼翼地分開來放,以免壓縐了放在下方的。
一請你簽個名。’從口袋里掏出送貨單和筆,她恭敬的遞到他面前。
他一手接過筆,就著她手上的送貨單草草簽了個名字。
‘謝謝。’她很高興自己終于達成了這個艱鉅的任務,忍不住扯唇一笑,然而下一秒鐘,卻突然渾身僵硬有如中彈般一顫,接著整個人就這樣癱向地面。
‘你干麼?’韋竟韜嚇了一跳,瞪著她叫道。
‘我……好痛……我的肚子,好痛!’身子呈蜷曲狀,章宜靈痛不欲生的低喃著。
肚子好痛?
他懷疑的將目光往下移,赫然發現一道刺目的鮮血正緩緩地從她細白的腿滑落。
‘該死!’他忍不住詛咒出聲,這女人似乎是小產了!
攸關生命之事不敢有誤,他立刻沖上樓套了件衣服,抓起鑰匙抱著她便趕忙開車直接往山下的醫院奔去。
懊死的,他怎麼會這麼倒楣,踫到這種事!
‘你說什麼?’
‘她不是小產,而是初經來。’
‘你再說一次。’
‘她不是小產,而是初經來。’
走道上整整安靜了三十秒之後,霍然響起一道雷霆萬鈞的咆哮聲。
‘你在開什麼玩笑?她那樣子幾歲了,怎麼可能會是初經,你這個醫生執照到底是怎麼拿到的?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先生,我再說一次,她不是小產,而是初經來,而且小姐她本人也已經點頭說是了。’
人影一晃,韋竟韜急速掀開急診室的隔離布簾,來到滿臉羞愧的章宜靈面前,瞪著她問!‘他說的是真的?’
她不敢看他,只能點頭。
周遭靜了三秒鐘。
‘你到底幾歲?’
‘十九。’她以幾不可聞的聲音回答。
‘十九歲才來初經,你在開什麼玩笑?’他猶是難以置信的朝她大叫。
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先生,有些人天生發育得比較晚。’醫生忍不住為她說話。
‘發育得比較晚?她的身高都比你高了,會發育得比較晚?’韋竟韜對著身高頂多一六O公分的醫生吼道。
醫生頓時一陳難堪,不過看了眼床上可憐的小姐,他還是忍不住說︰‘除了天生發育較晚之外,平日飲食營養不良也有關。這位小姐的身體非常虛弱,有嚴重的營養不良癥。’
‘我沒事。’ 听見營養不良四個字,章宜靈急忙就想下床,因為每次緊接這四個字而來的一定是什麼打瓶點滴、打支營養針,或者最好住院休養一段時間等等的話,可她哪有錢,哪有閑?
‘你給我好好的待在床上不準動!’
一記利眼加怒吼倏然朝她掃來,嚇得她連動也不敢亂動一下。
‘你說她營養不良?’
看起來的確很像,韋竟韜像是觀賞國王企鵝寶寶般的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她是長得很高,但全身瘦得跟竹竿沒兩樣,臉色也跟白紙差不了多少。
營養不良,二十一世紀的台灣,竟然有人會營養不良耶!真不知道她平常三餐都吃些什麼?
‘替她打瓶點滴或營養針之類的。’他善心突發的道。
‘不要!’章宜靈頓時大叫,‘我很好,我沒事。’她急忙要跳下床,卻一把被他揪回病床上。
‘你最好給我乖乖的。’
‘不,我不要打。’她不斷地搖頭。
‘為什麼不要?’他怒視她,從來沒有人敢向他說不的。
‘我……我……’
‘你什麼?’見她‘我’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個理由,韋竟韜不耐煩的大吼一聲。
‘我沒有錢。’她嚇得立刻回道。
‘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他神情一楞,接著是一臉小事一件的表情。松開她,他從口袋里掏出皮夾,隨便的從里頭抽了三千塊出來,遞給醫生,‘這些錢夠嗎?’
‘請先生到櫃台結帳。’醫生搖著手拒收。
‘我不能用你的錢。’章宜靈再度由病床上爬起來,一邊下床一邊說。
‘躺回去!’
‘不。’她堅定的搖頭。
‘躺回去!’
‘不行,我們素不相識,我不能用你的錢……’
‘你叫什麼名字?’韋竟韜倏然打斷她問。
‘嘎?’
‘嘎什麼嘎?我問你叫什麼名字?’
‘章宜靈。’見他一臉凶惡的樣子,她嚇得迅速回答。
‘我叫韋竟韜。’
‘什麼?’
‘我叫韋竟韜。’他非常有耐心的又說了一次。
‘喔。’她眨了眨眼,不確定他為什麼要告訴她他的名字,不過畢竟是他送她到醫院來的,雖然害自己要花一筆不必要的錢,但他好歹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她的確有必要知道救命恩人叫什麼名字才對。
‘我們現在不算素不相識了吧?’接著,不等她有所反應,他即轉身對醫生說︰‘幫她打點滴,多少錢我付。’
她一怔,立刻叫道︰‘不,我……’
‘你給我閉嘴!再多話我就叫醫生直接給你打一支鎮定劑,叫你在這邊躺到明天早上,然後連打十瓶點滴。’他嚇唬她。
章宜靈頓時瞪大了雙眼,一聲都不敢再吭。
‘不再說不了?’
她猛然搖頭。
‘會乖乖的讓醫生替你吊點滴?’
她立刻點頭。
‘很好。’韋竟韜滿意的微笑,接著轉身對正看戲看得入迷的醫生、護士,交捧般的說︰‘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
一場意外的插曲對韋竟韜而言根本就不算什麼,丟下錢,走出醫院,一切便成了過往雲煙,連個影兒都不留,然而對章宜靈卻未必。
在醫院里躺了兩個小時,吊了瓶點滴,又拿了一堆據說是韋竟韜堅持為她買的維他命,她的心情是感動也是激動的,因為在這世上,除了哥哥之外,第一次有人對她如此的好。
韋竟韜,她記得他的名字了,也知道他住在哪里,她今天所受的恩惠,她會銘記在心一輩子,至于他花在她身上的費用,她則會盡快賺還給他,她被錢債追怕了,不代表她是那種會賴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