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的相處下來,她知道他生活作息固定,傍晚五點半就會回到家,今日過了六點半,遲遲未見他進家門,于是興起送晚餐給他的念頭。
她一番似是關心的話,迫得他只能瞪著她。
那吹得人心暖暖的笑臉上,沾著透明的雨水,雨衣的帽子根本擋不住這樣的雨勢,她的長發濕黏在頰畔。
風一揚起,把她身上那件三十元的雨衣吹得鼓鼓的,更顯得她的嬌小。
雨衣內是一件粉色的高領無袖針織衫,刷白的牛仔短褲下,套了一雙米色的半統靴。
她一手抱著印著猴子圖樣的帆布提袋,一手猛拉雨衣不讓它亂飛的樣子,看來真像個孩童,很稚氣,卻又可愛得讓他不忍再對她動氣。
對!她剛才欲橫越馬路的危險行為,讓溫和的他動了氣,但林凡卻全然沒發覺,他認定的危險行為自己剛才才做過。
「你怎麼知道這里?」推開玻璃大門,他推著她往里面走。方才不過是跑到對街抱她過來,他就被雨淋得整身濕,風一吹來,是真的有涼意。那麼她在外頭站那麼久,應該很冷吧?
「我在客廳茶幾上看到深深花坊的名片,就照著上面的地址過來啦!」他有提過他在向伯伯的研究室工作,也提過他還在花店工作的事,所以一見到名片,她就猜到那該是他工作的地方。
話才說完,方若海又是一個噴嚏。沒辦法,整個室內都是花,要她不打噴嚏太為難。
「現在是冷還是過敏?」他盯著她頰畔的濕發。
「咦?」她狐疑地看著他。他知道她對花香過敏?若是如此,那這幾日他回家時,身上沒花香卻有沐浴後的干淨味道是因為他先洗過澡?就為了不讓她猛打噴嚏?
她揉揉敏感的鼻子,「過敏比較多,冷只有一點點。」她揉著鼻子的手,正好遮住她隱藏不住喜悅而不斷向外咧開的嘴。
炳……哈哈……哈哈哈……好完蛋喔,因為她真的很喜歡他耶!
林凡拿過她手中的帆布提袋,動手為她月兌去她身上那件擋不住雨的三十元雨衣,然後握著她的手,領她走到店面後方那個屬于季深深的私人領域。
他知道未經主人同意就私自闖入是不禮貌的行為,但現在這情況,他也只能對深深不禮貌了,他總不能見方若海一身濕卻置之不理。
「架上有干毛巾,你先擦一擦。」推她進浴室後,他轉身欲走。
「你去哪?」她反拉住他的手。
睇一眼他倆交握的手,他淡淡開口︰「關店門,然後我們回家吃飯。」松手,離開。
看著他朝大門走去的背影,方若海舉起方才被他握住的左手,手腕上仿佛還殘留著他的體溫,暖暖的、甜甜的。
噢——她可不可以不要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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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
店門外,方若海仍是抱著裝有她愛心飯盒的猴子帆布提袋,套著半統靴的雙足,頑皮地踩踏著積在地上的雨水。
靴底一落下,雨水濺起,她哈哈笑,玩得不亦樂乎。
林凡關了店里的燈後,一走出來,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他微訝她孩子氣的行為,盯了她好半晌後,他唇角揚起。
轉過身子,拿起一旁的鉤子,伸手一拉,玻璃大門外的鐵門乖乖落下,然後他掏出鑰匙上鎖。
一旋過身,正要開口喊她時,發現她玩過了頭,整個人已跑到機車道上,林凡心髒一陣抽痛,迅速上前攫住她的手臂,狠狠往自己懷里帶。
突然被拉住手臂,方若海的重心瞬間偏離,整個人跌進他懷里。撞擊力迫使抱著她身軀的他只能不斷往後退,直到他的背貼上鐵門。
他喘息著,緊摟住她的雙臂微微顫抖。看見她站在機車道時,失去的痛讓他沒時間細想自己的惶恐是為什麼,他只能順著自己的心將她拉到他懷里,護在他的羽翼下細細保護。
「唔……林凡,我快……快不能呼吸了。」小臉緊緊貼在他胸口,她被他的緊抱弄得快缺氧。
耳朵不停傳來怦怦怦,心跳聲她不是沒听過,但像他現在這樣如此密集的心跳聲,她還是頭一回听到。
林凡沒松開她,雙手仍緊環住她縴細的腰,布滿不安的俊顏埋在她頸間的發絲中,貪婪地感受她的存在。
怕啊,他害怕她會像芸心和瓶瓶一樣,才一眨眼時間,就芳魂歸天。他只能抱緊她,拚命汲取她身上的淡淡女人香。
方若海察覺他身子微顫,環在她腰上的大掌有愈來愈緊迫的趨勢,手中的帆布提袋都快被他的身子擠飛出去,他在害怕嗎?
驀地,她想起國智堂哥說過的話。
他是怕她和他未婚妻一樣?他是怕她和他妹妹一樣?他是怕她死在他眼前?這是否可以解釋成他在乎她?一如他在乎他未婚妻一樣地在乎她?
手一松,帆布提袋墜地,她的身子與他的之間再無縫隙。掉落地上的帆布提袋,咧嘴的猴子圖樣朝上,像是在偷看他倆現在的親密。
女性柔軟的身子和男人厚實的胸膛密密貼合,該是引人遐思的,但現下她卻心疼不已。
「你害怕?」她小手緊揪他胸前的襯衫,好讓臉挪出一點空間呼吸。「我不會不見的。」
林凡深知自己心上開了個口子,即使已愈合,但風一吹,它就酸,雨一來,它就疼,所以就算再把他的心開個口,應該也沒什麼差別,反正都是痛。但……他真的不願再經歷一次。
「我曾有個未婚妻。」他清冷的嗓音,自她頸間響起。「那一年,她和我妹妹死在我眼前,就在馬路邊。如果當時我不因為呆愣而慢了一秒,也許就能及時喊住她們,她們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場。」
他說的她知道,她都知道。國中畢業那年,她喜歡上他,即使後來再無聯系,她仍會打電話給國智堂哥問問他的狀況。
而現在,自他口中听他說起,那感覺和從國智堂哥嘴中問來的不一樣。他是信任她的,是吧?
「所以看我在對街過不來,你就過去抱我?所以看我站在街邊玩雨水,你就直接拉我進來?因為你怕我和她們一樣?」
是吧?她說的就是他心里所想的吧?他怕她不見吧?
林凡埋首在她發間,看不清他對她的那份不安源自哪,只知他的心會抽痛,所以他便那麼做。至于為什麼抽痛,他不想去探究。
現在,她完好,那就好。
他的不回應被方若海視為默認,緊揪他胸前襯衫的雙手輕輕下移,來到他的腰間。她試著回擁他,緊緊地、緊緊地回擁他,一如他對她那般。
原來,男人的脆弱不同于女人,不會有眼淚、不會有吵鬧,而是需要一個擁抱、一個肩膀,和一個願意傾听的听眾。
她會是個好听眾的,她這麼認定自己。
微側首,看了看另一邊未被他佔據的肩膀。小小的,但她深信,她能在他需要時,撐起他的脆弱。
林凡林凡林凡……她和他的關系,好像又往前進一步了。
第五章
自那夜之後,他們的關系似乎是真的有了進步,他不再拿生人勿近死人也別來的冷容對她,他甚至會在飯桌上同她說話,問她的學業,聊他的工作。
「所以你會在花店工作,是為了實驗呀?」方若海挑出青椒,堆在桌面上。
林凡愛糖醋里肌,所以她做這道菜,但她討厭這道菜里的青椒,即使青椒外面已覆上一層紅紅甜甜酸酸的番茄醬汁,她還是討厭青椒原有的生味。
「嗯,當初為了接近深深,我還扮了一個多月的雜志記者。後來會在花店幫她是因為亦辰知道她沒什麼朋友,他怕事實揭開後她會挨不住,所以要我接近她,成為她可信賴的朋友。這樣她要真受傷時,至少還有我在她身邊護她。」林凡用湯匙舀了一匙糖醋里肌肉和鳳梨,獨不見青椒,送進她碗里,再把她堆在桌面上的青椒,撥進他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