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檸濃的眼淚落得更凶更急,嗚咽聲再也忍不住,輕輕逸出她的唇間。
真澄望著檸濃顫抖的背影,他知道自己委屈她了,可是面對這一切,他又何嘗好受?
是他太急了嗎?客觀的想,檸濃本來就不需要為他的投入而負什麼責任,但他既然已經陷入了,自然不許她置身事外,他要她回應他的感情。
他的作為,何嘗不是像以前交往過的那些女孩一樣?
她們要的,不也是他的真心投入嗎?
風水輪流轉,現在換他嘗到這份苦果了。
窗外的明月照射著室內的兩人,往日笑語不再,只剩沉默。
***
事情走回原點。
那一夜,真澄離開後,他再也不曾于夜晚造訪檸濃的房間,而在學校,兩人若踫頭,他也當作毫不相識,連聲招呼都沒有。
真澄恢復往昔那般狂妄邪佞,甚至更上層樓。他目中無人,可以同時與幾個女孩往來,偶爾拿出真心來哄騙情人,但更多時候,他卻處于無心的狀態與人交往,今天認了這個當女朋友,隔一天卻喊錯對方的姓名,此類事件層出不窮,太多女孩來來去去,重復的劇碼一再上演。
尉庭面對好友的改變與反覆無常,搖搖頭道︰「我以為你已經‘改過向善’,誰知牛牽到北京還是牛……」
「我以為你會說我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們是好朋友,說你是狗,那我是什麼?」所以他寧願選擇「牛」。
真澄大笑,雙手大力拍擊尉庭的背。
尉庭看著死黨難得露出真心的微笑,心里有些同情,「輸得真慘……」
「什麼?」真澄笑岔了氣,一時沒听見好友的話。
「你和關檸濃這一局,很顯然是你敗下陣了。」
真澄眸里的笑意盡斂,心髒微感抽痛,「我沒有敗。」
尉庭搖搖頭,「沒有嗎?你到現在還深深受到她的影響,她的作息仍如往常一樣沒有改變,你卻拿得起放不下似的,在異性關系上放縱自己──」
「我是隨心所欲──」
「看起來不像,你的行為比較像是在反擊她的拒絕。」
「我──」
「光從你這陣子交往的女生就看得出端倪了,每個女孩的身上都有關學姊的影子,有的跟她一樣是長發,有的是和她一樣擁有沉靜的微笑方式,有的是清澈的眼神像她……」
「夠了。」真澄低吼,不敢相信自己的失敗如此昭然若揭,只有尉庭看出他的窘境,還是所有人都視破他的難堪卻選擇在背後嘲笑他?
心里的抽痛愈來愈劇烈,真澄痛苦萬分,眼角甚至流出一滴淚水。
這是天譴嗎?他玩弄過太多的真情,上天便派檸濃來制裁他?
相識十多年,尉庭還是第一次看見真澄落淚。他驚覺好友這一次是動了真情,而對象卻是個再平凡不過,甚至年歲比真澄還大的關檸濃。
第十章
坐在床沿,檸濃愣愣的望著窗外的冷月,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何坐在此發呆?明明她還有明天要考的外地章節要背,還有國文的作業要交,這些事情隨便哪一項都可以讓她忙到半夜。
那麼,此刻她浪費時間坐在這兒,是在等誰?
「心」回答了她。
她在等待那個愛逗她笑、愛和她說笑打鬧,那個淘氣又俊逸的少年……
只要一想到他也許從此不再來她的房間、不再采訪她,她就難過的想哭。
而她也真的哭了。
想到他這些日子來的冷淡,想到他身邊來來去去的復雜異性關系,想到他雖負氣不肯再來,卻在其他女子身上尋找她的影子。
她為他哭了好幾次。
雙手扭絞著黃色手帕,手帕早已沾染她的淚水。
想起他將手帕結在她的腕上,輕語︰茱麗葉,我為你而來。
不,她不是茱麗葉。
因為茱麗葉的戀情雖有結果,卻太慘烈,她不要成為悲劇里的女主角。
可他就是執意要喚她茱麗葉,只屬于他的茱麗葉。
想起又酸又甜的往事,她笑中帶淚。
她珍惜著被真澄寵愛的日子,卻明白自己已回不去往昔。
一陣敲門聲打斷她的沉思,姊姊檸心走了進來,「八點了,你要不要帶‘棉花’去公園遛遛?」
「棉花」是隔壁鄰居寄養的小狽,鄰居要出國一周,便將寵物托給關家。
檸濃隨手拿了件長袖薄罩衫,「好,我帶它去公園走走。」
拿了小鍵子和紙袋,檸濃牽著小狽來到公園。
「棉花」顯然有受過良好的訓練,四處跑了一圈後,便乖乖在沙坑留下熱呼呼的紀念品。
夜晚的公園有點涼意,此刻除了一人一狗便沒有其他人。
檸濃心不在焉的用小鏟子將小狽的排泄物和了薄沙裝進紙袋中,一道陰影遮住了她的光源。
抬首見到真澄那張寫滿落魄的臉,檸濃的眉心懸著憂郁。
她將手上鼓鼓的紙袋遞給他,他隨手一扔,紙袋準確地進了垃圾桶。
她起身牽著「棉花」散步,他守在她身側,兩人沉默的行走。
繞過人造水池,行過椰樹小道,檸濃終于開口。
「一直忘了問你,這社區是封閉型的,非住戶不能隨意進來,你又不住在這兒……」
「尉庭就住巷底,我常來找他,警衛跟我很熟。」
「喔。」她點頭,然後便不知該說些什麼。她日夜期盼著他的來訪,真的見面了,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已經知道真澄對她的企圖,如果此刻她還視若無睹地和他話家常,這就未免殘忍了些。可提到感情的話,她目前還給不起他想要的,沒結論的事情提了無用。
繞了社區一周,兩人終究還是回到關家門前。
真澄終于伸手拉住她的腕,檸濃快他一步扯開話題,「有個問題我老是記不得問你,校醫大哥為何喚你為丘比特?」
真澄盯著她許久,半晌才回答︰「我是弓箭社的社員,在他的印象中,只有丘比特會射箭。」
「還有後羿也會呀。」檸濃輕笑。
「後羿的箭並沒有留下娣娥,所以我寧願我是丘比特。」他握著她的腕,猛一收手就將檸濃扯進自己懷中。「倘若我真是丘比特的話,便可以不顧你的意願,將愛情的箭射向你我,我要你屬于我。」
「如果這箭真的射中我們,你可知背後的代價就是表示你將屬于我,不能再愛上別的女人。」
「我早就無法愛上別的女人了,我的心中現在全是你的身影,無論我想到什麼,思緒就是忍不住會聯想到關于你的一切。」
「這只是暫時性……」
「你要永遠?」
檸濃臉頰貼著他的胸膛听听著他的心跳,听見他的話,她抬首望著真澄,「如果我要,你給得起嗎?」
這個要求很難實現,彼此心中都明白,可是……
「我給得起。」他點頭,雙手將她擁得更緊,如果這是她要的,他願傾盡心力給予。
那一刻,檸濃為真澄的話而撼動了。
原以為他會嗤之以鼻,畢竟世局多變,誰能保證永遠?所謂的永恆不過是電影里騙騙少男少女的三流把戲。
但他仍然許下誓吉,只要這句承諾是她的夢,他願意給她希望,完成她的夢想。
檸濃感動于心,知道他有道份心意,她的愛情再度被他喚醒。
那麼突然的,她再次為他動了心。望著他眸子里的堅定,她笑了。
「我答應你。」她說得很輕。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她,「再說一次。」
「我答應你,我們戀愛吧。」檸濃笑得好甜,仰首主動給他一個柔柔的親吻。
真澄的心情激動莫名,本欲與她來場熱吻,可檸濃笑著避開他的索求。
「你忘了這是我家門口啊?我爸雖解了窗禁,可還不許我跟你往來呢。」她敲他一記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