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震駭地瞪住他,久久說不出話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駿武小王爺揉揉自己的左腿,像要揉散酸疼,表面上禮貌,其實譏誚損人。
「真是抱歉,‘君大將軍’定居到顥城,本小王爺卻不曾過府拜候。」
他的語調在提及君設陽的頭餃時,十分不是滋味;維持著表面上的笑容,其實氣勢劍拔弩張,像是來討債兼尋仇。
氣氛著實怪異,他像沖著君設陽而來;雖然不明白兩人間有什麼過節,雲澤也能感覺到不對勁。
「好說。」以不變應萬變,君設陽冷淡以對。
「都怪我這條腿不管用,做不了主。」駿武小王爺笑著,擺明了要挖苦人。
雲澤驚詫地望著他的動作。他的腿瘸了?
她記得闖入書樓的是個四肢健全、孔武有力的男子,那雙進退自如的長腿可沒有半點缺陷,難道雷同只是巧合,他們不是同一個人?
「你應該還記得這個傷吧?自從被你的掌風掃過之後,我的腿就廢了。」
君設陽不置可否,只是冷然地望著他唱作俱佳。
「我常常在想一個有趣的問題。」他趨上前,低聲地說道,「如果當年擂台比武,招考武狀元是我勝出,今時今日又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
「多想無益,事實是你輸了。」君設陽淡淡地點出事實。
而事實,永遠比幻想更有力!
表情扭曲了一下,駿武小王爺自顧自地說道︰「如果我奪魁,今日在皇上面前受重用的是我,在顥城大興土木建造將軍府的是我,娶了雲澤公主、榮升駙馬爺的人,也會是我!」
說到這話的時候,他身邊的美貌女子滿是嫉恨地瞪了雲澤一眼,像是不滿她在駿武小王爺心中的地位。
「如果我勝出,你現在所有的一切,都該歸我的。」他低吼,心中猶有不甘。
結清前債的時候到了!
電光石火間,君設陽霍然明白,原來闖進府里的人,真是他!
他來挑釁,雖然沒有挑明,但他是來丟戰帖的!
這些年來,他斷斷續續听過駿武小王爺的消息。八年前,他落敗下擂台時,左腿已經微跛;而後不久,他便以傷重為由,隱居起來,不輕易見人。
難道說這些年來,他並非修身養性,而是一直怨恨著他?一直以為他打下的軍功本該歸屬于他?難不成他還認為,就算勝敗角色互異,他也會立下同等或更好的功勞?
君設陽不這樣以為,他可不是一個輕易就能被取代的男人!
「技不如人,理當服輸。」他面無表情地下了結語,「活在幻想里的確很快樂,但時光無法回頭。如果你要我現在擁有的一切,當年就應該在擂台上打敗我。」
失敗者!在君設陽的手下,他是個失敗者!是君設陽讓他這天之驕子前程盡毀,是君設陽讓原本該穩穩抱走武狀元頭餃的他一無所有!
他不能忍受失敗!他已經置身在地獄間,但他發過誓,死也要君設陽墊背!
駿武小王爺一咬牙,含笑于面,卻暗恨在心里︰「‘君大將軍’好見解。」只可惜擋在他前頭的、敢勝過他的,都要死!
他指示身旁的女子︰「青青,過來見過君大將軍和雲澤公主。」
那女子裊裊婷婷地走上前,盈盈一福。
那姿態、那神韻,讓雲澤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仿佛曾經共度過一些時日,但她又十分肯定沒見過這女子的模樣。
等等,她手腕上戴著什麼?
雲澤的眼神往下輕移,見到一只雕工精細的翠玉荷葉鐲,環住青青的皓腕,玉光瑩瑩、鮮女敕映水,屬難能一見的珍品,她記得她見過。
然,何時見過?見誰戴過?她……還要再想想。
而青青暗暗朝君設陽瞥去的眼神,含怒帶怨也令他一怔,似乎曾在哪兒見過。
「公主與青青可稱得上是舊識,日後可以彼此往來。」駿武小王爺別具涵義地說著,眸中有著不為人知的詭計。
是舊識嗎?雲澤的心里打了個大問號。
「今天和‘君大將軍’真是相談甚歡。」駿武起身,青青攙扶著他,「但願以後還能與‘君大將軍’切磋琢磨。」
「一定奉陪。」君設陽單刀直入,「但是動手請光明磊落,我向來不欣賞暗里放冷槍的對手。」
「你這是在意指什麼嗎?」駿武小王爺故作驚詫,「我的雙腿已經廢去一半,這一生再難飛檐走壁,要偷偷模模,只怕不可能啊!」
「是嗎?」君設陽未置可否,只是撒開唇角,目送他跛著離去。
到底駿武小王爺的腿是否真廢了,大概只有天知、地知、駿武心知,與君設陽了然于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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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駿武小王爺出現過後,雲澤的神色便顯得有些呆滯,回程的路沒說上幾句話,與之前興奮出游的小麻雀模樣判若兩人。
她頻頻深呼吸,像要抗拒什麼壓力,卻始終不得效果。
回到將軍府,雲澤幾番看著君設陽,欲言又止。
心里暗忖著,該不該告訴他,她已經想起了闖人書樓者的特征?該不該告訴他,那個人和駿武小王爺給人的印象十分類似,幾乎是同一個人?
只是,那名闖人者健步如飛,而駿武小王爺卻連走在大平地上都要人攙扶,這令她無法那麼肯定自己的判斷力。
她不自覺地縮了回去。話還是不要亂講吧,萬一說錯,弄擰了場面,可能將演變成王爺府與將軍府之間的對決……
「想什麼?」回到棲風閣,君設陽圈緊了她縴瘦的身子,讓她坐在膝上。
她像一只受驚過度的小貓咪,臉色差得可以,特別惹人憐。
「沒,沒事。」雲澤忙不迭地否認,深怕自己不小心,泄漏了什麼。
君設陽一語未發,定定地凝視著她。
之前,調查誰到將軍府搗鬼的行動早已展開,雖然闖入者的輕功高明,遺留下來的蛛絲馬跡不多,但是分析動機與原委,每個跡象都指向惟一有嫌疑的駿武小王爺。
而今日他挑釁地來到跟前,只是讓他更肯定了之前的揣測。
當他、雲澤、青青與駿武小王爺齊聚在一堂,感覺像有一條無形的線,將四個人纏繞住。不只是他,君設陽甚至可以從雲澤的反應,猜測到她與駿武小王爺有過交集。
而他要知道,那個交集是什麼——
雲澤搖著頭,語氣堪憐︰「別問我,我一點都不願再想起。」
他堅定地抬起她的下巴,溫柔也霸道地說道︰「但是我要知道,關于你的每一件事。」
「可不可以不說?」雲澤苦苦地哀求著,「那件事已經過去良久,現在說它又有何益?」
「只要還讓你害怕的,就不曾過去。」他毫不退讓,「說出來,可以幫助我更周全地保護你。」
就是這句話,讓雲澤的心意軟化。
他總是有辦法把話敲進她心靈最脆弱的一角,用他自己,填補了她心里的空洞。
雲澤嘆了一口氣,心知拗不過他,只好投降。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這輩子都別再見到他。」她深吸一口氣,閉目說道。
君設陽微微一詫。溫柔如雲澤,竟也說得出情緒如此強烈的話語。
「為什麼?」他擰起眉,情知內情一定不單純。
雲澤頓了頓,才終于下定決心開口。
「十年前,我們一干皇親到穎城避暑山莊。那時,邊疆仍然戰火連綿,有個莊稼漢因為沒有糧食喂飽妻兒,硬是闖進避暑山莊里行乞。」
「他一見著我和雪輝,就跪下來拼命磕頭。這原本只是很單純的求援,打點些糧食就能讓他帶走,但是駿武小王爺卻聞風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