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夢中狂亂地大聲求救。「救我啊,大哥哥,求求你快來救彤兒──」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現實生活中出現了一雙堅定有力的手,緊緊地揪住了她。
「彤亞,醒一醒!」听到淒厲的尖喊聲,連忙從臥房里沖過來的宋君澈攫住彤亞的雙臂,用力搖晃她。「你在作噩夢,該死的,你快給我醒過來!」
彤亞星眸半合,意識恍恍惚惚,醒不完全。壞人不見了,現在是誰用這麼有力的手將她緊緊擒住?那指尖已嵌入她的玉臂,透著無限的力道,將她抓得好疼啊……「彤亞,你快給我醒過來!」宋君澈索性抓起了她,讓她坐起。
劇烈搖晃的力道將彤亞從迷離之境中狠狠地揪了出來,她的眼前出現了一點微亮,知道自己即將遠離危險。
「呵……」彤亞張開眼楮後,心有余悸地喘著氣。
她狼狽地看著宋君澈濃眉緊蹙的俊?,不知怎地,強烈的安全感一涌而上,幾乎沖倒她。
見她幽幽醒轉,宋君澈心里也著實松了口氣,剛才他差點被彤亞的驚叫聲嚇破膽了。他抓穩她的身子,輕輕拍撫,難得緩和體貼地問道︰「你沒事吧?」
彤亞望著他的俊眉朗目,失神地低喃︰「怎麼會是你?」
她呼喚得幾乎破嗓的人,是當年那個騎著重型機車闖過來的凶悍少年,為什麼最後將她從悚栗噩夢中抓出來的人會是宋君澈?
雖然他們一個是少年、一個是男人,卻有著幾乎一致的凶霸口氣以及讓她瞬間心安的力量;這致命的相似點已讓她混淆了兩人的影像,再也分不清楚誰是誰。
她不喜歡記憶混亂的感覺,特別是在她失去部分重要記憶的十三年後。
「怎樣?叫醒你的人就是我,有意見嗎?」听她一清醒就這麼說,宋君澈的俊朗臉龐登時也僵了,他粗里粗氣地吼著,兩手一放,不再扶著她。
彤亞的身子立即住後倒,她虛弱地說著︰「沒意見,我不是不想見到你……」
「你這蠢女人想見也好、不想見也好,都不關我鳥事。」
宋君澈怒氣沖沖地說著,將她往後倒的身子往前輕扯,讓她坐定。「你剛才叫得驚天動地,要不是怕鄰居告你妨礙安寧,我才懶得做這種‘好心給雷親’的事!」
「我剛剛真的叫得很大聲嗎?」見他說得這般嚴重,彤亞緊張地問道。她只知道她在夢中很害怕,卻不曉得她竟將恐懼宣之于口。
「對啦,你叫得亂七八糟,簡直像妖精打架,難听死了。」他沒好氣地說道。
「我一個人怎麼可能發出兩個不同的聲音?」就算是妖精打架,也得一男一女才打得起來嘛。彤亞被宋君澈用的詞匯逗笑了,心情漸漸放松。
和宋君澈一見面就?杠像是種不自覺的習慣,讓她的恐懼與不安迅速遠離。
「哪沒有?你自己看,你害我長褲一套就趕緊沖過來了。」
他這一說,彤亞才發現他沒穿上衣。「你不會剛好有果睡的習慣吧?」
「你這蠢女人又有意見了嗎?」宋君澈嚴厲地掃她一眼。
「沒沒沒。」彤亞連忙搖手,眸閃異光。「那……你上床的時候有穿小褲褲嗎?」
「關你屁事?」宋君澈激動狂嘯。「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是口沒遮攔?」
「可以呀。」她有那為難商量嗎?不會吧。彤亞眨眨無辜的大眼楮,就事論事地正經道︰「我之所以這樣問,是怕你在情急之下猛然套上長褲,害拉鏈被‘那個’卡住。」
「卡住?」宋君澈猛岔了口氣,瞪眼暗示她該有點分寸。
彤亞擺擺手,一副沒啥大不了的模樣。「你是知道的,人肉不比金屬,雖然說是‘硬踫硬’,但萬一‘那個’被卡得有個‘三長兩短’或‘三缺兩口’,教我怎麼賠得起?我身上可沒那種東西呀。」她柔柔地說著,眼神純潔得可以。
「江、彤、亞──」宋君澈失去控制地暴吼。她的話連男人听了都會臉紅,她居然可以大氣不喘一聲地說出來!「你說話有點尺度行不行?」
「你覺得我沒有尺度嗎?抱歉了,我的尺度只不過是比別人大一點點而已。」
宋君澈虎眼瞪著她。他就是不明白,這蠢女人生得婉約若仙,為何偏有一張沒遮攔、不知羞的小嘴?
「別氣了。」彤亞綻露微笑,溫柔地驅散他的怒氣。「對了,我剛剛都叫些什麼?」
「誰知道?咿咿哎哎了半天,沒一句听得懂。」宋君澈冷冷一嗤。「叫得淒慘壯烈,我還以為你要不是被鬼抓去了,就是被那頭笨‘芭樂’當作消夜給啃了。」對了,說到了「芭樂」,那頭老是跟著彤亞、睡在她房間的小豬仔呢?
「芭芭拉?芭芭拉?」坐在床上的彤亞頓時警覺了起來,開始用眼神搜尋它的蹤影。「你不會真的把它抓去腌成臘肉了吧?」
「我不喜歡吃臘肉!」宋君澈火大地嗆她一句。
這時,一個熟悉可憐的噴氣聲從彤亞的床底下微弱地發出。宋君澈彎下腰,撩開了垂綴的床單,果然發現那頭胖小豬縮在里面發抖,八成是被彤亞嚇的。
「出來吧,‘芭樂’。」他朝那頭豬勾勾手指。「別怕,她沒再鬼叫鬼叫了。」
彤亞驚喜地望著他。「哇,我以為不想見到它的你會干脆讓它悶死在里面。」
「我也不喜歡吃悶死的豬做成的豬肉食品!」宋君澈再度大吼。
芭芭拉一搖一擺地緩緩鑽出床底,歪著頭以研判的眼光看著彤亞,像是在判斷她會不會再度無端端地大叫。
「我的尖叫真有那麼可怕嗎?」彤亞苦笑著,伸手搔搔芭芭拉的雙下巴。
小豬仔見她又是個溫柔美人,高高興興地扭著爬上床,與她同坐。
「可不可怕得看你作了什麼夢而定。」宋君澈不悅地輕哼。
「你呀……」
他的話,再度把彤亞的思潮帶回那個迷離夢境。
那個夢,讓她仿佛再一次經歷了十三年前的可怕事件。她現在才知道,當年她又被搶劫又被踹開所造成的傷害與恐懼竟是那麼大,大到連現在的自己再回想都會忍不住地猛烈顫抖、喘息──那個人竟敢這樣傷害她!
她絕不能輕易放過他,她要以找到他、追回翡翠令牌?首要目標。
那廂,宋君澈不停開罵。「都這麼大一個人了,居然還會作噩夢,真是莫名其妙……喂,你怎麼啦?」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宋君澈頓了頓。「你在害怕?」
「沒有。」彤亞死硬地撐著,氣息卻不穩定。
「怕就直說,難道我他媽的會笑你嗎?」宋君澈沒好氣地吼著,一邊替彤亞順氣。他單膝跪在她床邊,一手緊緊揪著她女敕弱的肩膀,一手拍撫著她的背。「剛才不是還跟我斗得正高興嗎?怎麼一下子又變樣了?女人就是這麼不中用。」
小豬仔見宋君澈也坐上了床,恐怕沒有它容身之地,識相地溜出房門去了。
「我哪有不中用?」彤亞柔柔的反駁。
「哪沒有?隨便作個噩夢就把你嚇個半死。」
宋君澈的口氣十分凶惡,但輕拍在彤亞背上的手勁卻異常輕柔,像是情人間的珍貴,呵護著她飽受折騰的靈魂,彤亞敏銳地感受到了。
「喂!好點了沒有?」宋君澈粗魯地問,鷹般銳利的眼神鎖緊了她。
「好多了。」彤亞的輕喘又靜靜消失了。
她抬起頭,看進宋君澈的玄黑眼眸,它們不但包含著不耐、怒氣,還有更多更多被火光掩飾著的憂心。
宋君澈在?她擔心──即便絕口不提,他的擔憂在夜里依然一覽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