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愛紫素!只差沒直接明白地說出來。
紫素聞言一喜,反手拉住丁岩的衣領。"不要管那些傷不傷害的問題,不要想那些言之過早的未來,只要現在能和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太美的誘惑了!
丁岩深深地、深深地凝住紫素。雨水打在她激切揚起的小臉上,打紅了她甜美的唇瓣,誘人俯身輕嘗。她的雙眼盈亮,滿滿的、滿滿的,都是心甘情願奉上的愛意,她就像一只無辜的小搬羊,讓人頓生瘋狂愛她、戀她的沖動!
先愛了再說吧……下午那個水手服小女生說過的話,不期然地躍上心頭。
丁岩只覺得當初意圖疏遠紫素、鏟絕情根的決心像狂風中的燭火,一吹就熄,只余殘燼與輕煙。
先愛了再說吧……清脆悅耳的語調,不斷在丁岩腦際回蕩著,與紫素此時楚楚動人的秀顏揉合、纏繞,成為最催情動心的迷蠱。
于是丁岩忘了天、忘了地,只想伸出手來,攫住眼前的小人兒。
"紫素。"他緩緩地低下頭,意圖封住她的甜蜜柔軟。"你是如此地可人,自從第一次見面之後,我已經不能控制住我的心,我……"
他深情的眼神、未竟的告白,完完全全地侵吞了紫素的世界。
只听到這兒紫素竟然醉了,滿心都是苦盡笆來的喜悅,單單被他凝望著,也是種難以言喻的抉樂。
就在他們心醉神迷的時候,一道轟雷劈了下來。立在家門口的丁別絲在雨幕中仿佛見著了什麼,激動地狂喊︰"霍齊,你終于來了!"
丁岩與紫素乍然從迷情中驚醒,迅速分開。
只見丁別絲向來凝焦在遠方的眼神,像是突然有了目標似地集中在近前一個點上。黑暗中,她的眼神閃閃發亮,她揚起頭,似乎在對一個比她高大的人說話,然而她面前,什麼也沒有。
紫素瞧得古怪,有點心悸,不禁往丁岩偎去。
"霍齊,你怎麼這麼世才來看我?我們的兒子都長大成人了呢。"丁別絲條理分明、一副以子為榮的驕傲口吻說道︰"你看,小岩在那邊跟朋友說話呢!他長得可俊了,跟你年輕時一模一樣。"
丁別絲直指向丁岩的方向,讓他蹙起眉來。
"丁岩?"紫素心顫地望著認真地對著空氣說話的丁別絲。"伯母……在對誰說話?"
丁岩沒回答她,心下也納悶。以前母親想父親想得再厲害,也不過是站在門口枯等,今晚為什麼如此反常,對著空氣說起話來?
等他們納悶地交換一個怪異的視線以後,丁別絲的神色忽然激動起來。
"不,不要走。霍齊、我等了那麼多年才終于等到你,你不要說走就走,求求你!"丁別絲的聲音由優雅了淒厲。她伸出手直往前抓,抓不到,便跑了起來,好像有誰在地面前躲著她跑。
"霍齊,我承認當年是我做錯了,雖然我愛你,但我不該設計你。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活在悔恨之中,你要遠走高飛,我也不敢再追著你跑。"她邊跑邊喊著、語聲已有了濃濃的哭音,模糊不清,催人淚下。"時間一過就是二十多年,事過境遷,難道你還是不能原諒我嗎?難道你不知道,其實我怎麼做、怎麼錯,都是因為我太愛你嗎?"
"媽!"丁岩見母親穿著年輕時候做的旗袍、高跟鞋在雨中跑著,身形僕僕顛顛,非常危險,便擔心地回頭對紫素道︰"你到屋檐下去避個雨,我先帶我媽進屋去,以免危險。"
有絲異樣感的紫璇才要說聲"好"而已,丁別絲已經不要命似地從他們身邊飛奔而過,帶過一陣寒颼颼的陰風。
"霍齊,你別走,求你要走也帶我一塊兒去!"丁別絲不顧一切地沖出路口。
"媽,小心馬路!"丁岩大吼,同時伸手去抓,卻落了個空。
那落空的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
意外的發生是那麼快,出了巷子的十字路口,突然竄出來一輛小發財車。
丁別絲直挺挺地撞了上去,煞車聲、咒罵聲、分不出是丁岩、丁別絲還是紫素的尖嚎聲、嘩啦嘩啦無情的雨聲,交融成一首淒清的哀歌。
丁岩的腳步跨不出去,眼睜睜地看著飛濺而起的鮮血與雨絲一起同歸大地。
"媽……"誰能相信,剛才還活生生的一個人,如今卻倒在血泊之中,氣若游絲。"媽——"
周圍跑出了一些好事圍觀的群眾他們把丁岩與紫素推著、擠著。終于,他們被推到丁別絲的身邊,跪倒了下來。
失血過多,生命力驟耗,她的臉龐慘白得像張紙。
"小岩……保重。"丁別絲漾開一抹好柔、好溫暖的微笑,仿佛己經抵達了天堂。"以前我愛他,所以等他……現在他來找我了……天涯海角,我……我都要跟他一起去……"
聞言,丁岩已然傻住,無語也無淚,任周遭的群眾替母親聯絡警方、醫護單位。
對他而言,這一刻的震撼實在太大了!
母親為愛而存、為愛而滅的面容,在他腦海中烙下永不痊愈的創傷。
為愛而存的勇氣固然令人佩服、為愛而滅的氣魄卻教人膽喪。原來愛情這玩意兒什麼都不是,它只是一件鋒銳的兵器,適合放在玻璃櫥櫃里觀賞;一旦拿上手把玩,稍一不慎便會傷了他人,也傷自己。
彬在血泊中,望著再無生息的母親,茫茫然的丁岩失去了至親,同時也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那晚,救護車,為時已晚的嗚咽聲,劃下了丁別絲生命的休止符。
事實上,它也摧折了丁岩才剛萌芽的感情——只不過同樣茫然的紫素尚未發覺而已。
※※※*
親眼目睹一場奪命車禍,染上風寒的黎紫素足足病了七日才起床。
七日之後,家門外的世界已然變了個樣。
她從報紙的頭版廣告中看到了丁別絲的訃聞,才知道她原來是素負盛名的"丁氏財團"三小姐,整個喪葬的過程都由"丁氏財團"接手去做,報紙上提都沒提丁岩這號人物。
仿佛他……從來不曾存在過。
病愈之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床去找丁岩。
她側面得知,丁別絲的喪禮,丁家人根本不讓丁岩參與,就連披麻戴孝也不讓,徹徹底底把他隔絕在外。
料想他會很難受,所以她不能撂下他不管。
好不容易瞞過了父親那一關,她急急忙忙地跑到丁岩家。只見他坐在客廳里跟一個中年男人在談事情,看樣子很正經,所以她便站在門外,沒敢立時闖進去。
飄動的風,把客廳里的談話聲吹送到她耳中。
"發生這樣的事,我知道了也很難過。不過,你要節哀!"紫素沒見過的那個男人以長者的關懷,緩緩說道︰"因為這件不幸的事就發生在家門口,我想你每天在這里進進出出,看了也難過。所以,我就在沒問過你意見的情況下,主動請示上頭,看能不能把關于你的那部分企劃提前開辦。"
變得清瘦的丁岩並沒有立刻答腔,縹緲的眼神里透露出他的心思正在遠方飄蕩。
"上頭表示,如果你已有了月復案,隨時可以申請資金出發。"
"謝謝你,鞏先生。"良久之後,丁岩終于出了聲。很難想像,才過沒幾日,他的嗓音已經充滿滄桑之感。"這……正是我目前想要的。"
走,走得遠遠的,走離這是非圈,走離這連他的真實存在都會被惡意否認的孤島,真的是他一心祈願。
"那就好。年輕人,生離死別在所難免,你則耽溺在悲傷中太久,不值得。"鞏先生站起身。"這樣吧,你明天到公司那邊,把一些相關的文件資料填一填、簽一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