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閉嘴!」他惶然地抹把臉。
「我為什麼要閉嘴?」她的恨意全部傾瀉而出。「我就是為了要看你痛苦才跟來的。」
「岳寧跟你有什麼仇,你要這樣恨她?」
「她唯一的錯就是看上你,關鍵是在你。」陶秀雲如夢囈般喃喃自語著。「我恨死你了,你的存在,是我一生的污點,代表我當年選錯夫婿、御夫無能,才會讓你這個雜種出世。」
尉靖心里煩亂極了。岳寧與胎中的孩子正有危險,他心里亂得壓不住話,他紅著眼吼道︰「我的出世又不是我能選擇的,你恨我這個做什麼?」
陶秀雲沒想到他會反擊,她氣得發抖。好,要掀舊帳大家一起掀︰「出世不是你的錯,那我問你,你為何要入籍尉家?為何不跟你的交際花母親嫁給別人?」
「那不是十歲的我能選擇的!」
「你可以對你母親說不要!」
「但是我連說都還來不及說,就被抓上車載到尉家來了!」尉靖煩躁狂吼,踱步更快。「要不是我當時無力反抗,我也不願意離開我姥姥到尉家。你以為我很稀罕嗎?」
「那遺產你怎麼說?」陶秀雲咄咄逼人。
「我怎麼知道老頭子要分一份給我?我又不想要!」他走到牆邊,用力槌了一托。
陶秀雲氣結。「毅兒的手呢?那一棍明明該打在你身上!」
這時,靜默在旁,閉目暗禱的尉毅發飆了。「閉嘴!這里是醫院,安靜一點!」
陶秀雲聞言反而更歇斯底里地大吵大鬧。「毅兒,你還是站在他那邊對不對?
你為什麼對他那麼好?為一個來爭奪財產的雜種傷了手,還悖逆我!」
她尖銳的指控也挑起了尉毅的傷口。岳寧如同他的親妹妹,她會逃婚也是他慫惠的,現下她正在急救,他的心里不比尉靖好受,他也有發泄心中不平怒氣的沖動。尉毅嘶啞道︰「為什麼我總是站在他那邊?母親,你有沒有想過,這是因為你的緣故?」
陶秀雲防備地看他與尉靖一眼,不想被兒子扳倒。「你們不要把什麼事都往我身上推!」
尉毅已經收不住口,他低吼。「你為什麼不願意自我反省?自從父親死後,你知道尉靖也得到三分之一遺產的繼承權之後,你失常好一陣子。家里失去了父親,你又常常精神不好,公司的事、家里的事,人人都找我這個尉家長子裁示。我那時才十幾歲,卻幾乎變成了一個「當家」。沒錯,你是痛苦、尉靖是痛苦,難道我就不痛苦嗎?」
尉毅多年來第一次卸下強者的面具,疲憊而滄桑道︰「我那時不過才十幾歲,就要學著面面俱到、照顧周全。你怪我太護著尉靖了,但你有沒想過,萬一你動了他,我要眼睜睜看著你被執行遺囑的律師攆出尉家、取消遺產的繼承。更何況你要傷害的人,是跟我有血緣關系的弟弟呀,你要我怎麼能不管?」
陶秀雲听得呆了。她沒有想過,毅兒居然會說出這些她意想不到的話。
「我真是失望,你為什麼要怖這一局,傷害尉靖、傷害寧寧,甚至不惜傷害我?你為什麼不能把仇恨忘記?爸爸死了那麼多年,你都還抱著陳年往事不放……」
他搖了搖頭,覺得好累。「媽、尉靖,你們一個老是恬著仇恨、想要報復,一個想愛又不敢愛寧寧,我在你們之中協調得很辛苦、很寒心。你們都太任性了!為什麼不能想想,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無奈,而去學著互相體諒呢?」
「尉毅……」尉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征征地望著尉毅,心里亂紛紛,什麼都不能想,只能牽掛著岳寧與孩子。
每個人都有屬于備己的無奈?
這句話像一俑冷水,直接潑入陶秀雲熊熊的恨火中。她跌坐在長椅上,驀然覺得這個把月來的自己太可笑了,她竟興致勃勃地安排了一個詭計,最後卻傷害到她的毅兒!讓他這麼累、對她這麼失望……氣氛僵凝著,這一天發生太多壞事了,多得需要一個好消息來讓人振奮精神。
尉靖踅到長椅旁坐下,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紅燈看。他發誓,今後他一定把岳寧放在自己的掌心呵護,絕不再假他人之手。如果命運之神還肯垂憐他的話,再給他一個機會,他一定會——紅燈熄了!
尉靖箭步躍近急救室的門,等待醫生出現好象等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你們都是岳小姐的家人?」醫生邊月兌無菌衣邊宣布道。「胎兒暫時是保住了,現在送她到急診觀察床。只要這兩天細心照顧,應該就不會有問題。不過,一切還是以小心、臥床休息為重。」
母子都平安!
尉靖揚起了解月兌的笑容,他一馬當先地往急診觀察室沖,他有好多好多話要告訴岳寧,還有他的心、他的未來,都要一並獻給她——如果她還要的話。
尉毅淺淺一笑,腳步卻往反方向的急診中心大門走去。
吼出埋藏心中多年的話,他覺得整個人都放松了。知道寧寧乎安無事,孩子也沒流掉,他寬心了。驀然想起尉靖幾個鐘頭前,沖進宴會廳時吼的那一番驚天動地的話,他不禁有股大笑的沖動。愛情呵……真會讓人發狂!
所以,他就不去打斷兩個人的甜蜜時間了,尉靖與寧寧一定有好多話要講。現在,他只想盡快換下這一身可笑的結婚禮服,然後——地想,他也許談到海邊吹吹風。
急救室的紅燈已熄,恢復寂靜,只剩陶秀雲留在原地,細細咀嚼剛才的對話。
※※※
「岳寧。」尉靖好小心、好小心地靠到她的床邊,輕柔地喊她。
岳寧躺在病榻上,瞇著眼楮彷佛睡著了。
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身上穿著被護士小姐換上的病人袍,最令尉靖驚懼不已的是床底下的那襲白紗禮服,雪樣的白染上鮮血的紅,忱目驚心得像是在指責他守護不周!
從來不怕血的尉靖看了,不禁也為岳寧受的苦而發暈!他小心翼翼地看顧著她,深怕大氣一呵,就把她吹散了。
「尉靖,你來了?」岳寧悄悄地睜開眼,氣若游絲。「我就覺得,好象听到你在叫我的聲音……」
「嗯,我來了。」他的聲音微微硬咽。她終于情醒了︰「對不起,讓你跟孩子受苦了……」
「你知道了。」她靜靜地陳述。
「岳寧,听我說,我——」尉靖等不及要表明真心。
但岳寧比他更急。她想撐起自己的上半身,可惜力不從心。「不,你先听我說!」
「好好好,先听你說、先听你說。」尉靖簡直被她的毛躁舉動嚇壞了。他趕緊按下岳寧的身子,醫生說過要小心、臥床休息為要啊︰「說吧,不過要慢慢的說,不要太激動,小心孩子……」
「安靜听我說!」岳寧微喘著打斷他的叨念。「尉靖,我已經知道那個‘真正的理由’了,你別想再借故推開我……」
「你是為了這個,才離開飯店去找我的嗎?」尉靖把尉毅說過的話串聯在一起,想通了一些細節。
「是。我跟你說,那個理由就是——」
尉靖沖動地吻上岳寧的額頭。「不重要了,那一切都不重要了。都是我不好,我傻得不敢要你,才會讓你遇到麻煩。如果我早點醒悟,不要等到婚禮快開始了,才匆匆忙忙趕去阻止你,就不會發生事情了!」
「你……去阻止我結婚?」岳寧好驚訝。
「對,因為我不要你成為別人的。」尉靖凝視著她澄澈的眼胖,不再畏懼被她看穿滿滿的愛意。「我只要你成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