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所圖謀的。尉毅沈下臉,願母親不曾在不為人知的背後做出太瘋狂的舉動。她該知道,不管她傷害了什麼人,命運的十字架都得由他這個做兒子來背負。
他心思復雜的握住被風吹動的左手衣袖,往禮堂疲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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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尉毅暴吼。「婚禮在一個小時前取消了?」
「是……是的,尉先生。」站在禮堂門外,負責告知前來觀禮的賓客這項消息的服務生戰戰兢兢地道。
「這是怎麼回事?」尉毅不由得又搬出他的口頭禪。「誰取消的?」
「是尉老夫人。她一個小時前,親自通知我們婚禮取消了。我們經理請示她,該拿觀禮的賓客怎麼辦?她指示把賓客請到原先就訂下的宴會廳即可……」
尉毅松開揪住服務生衣領的手,震驚地看著擺在禮堂門口的告示牌︰婚禮取消,賓客請移駕至宴會廳。
尉毅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預感,他立即往宴會廳行去。
他「砰」一聲地推開大門,看到偌大的廳里,擠滿原本來此要為他祝賀的賓客,但是他們現在都有說有笑地在大啖美食。越過人牆,他一眼就看見宴會廳另一端的主持台上,穿著黑底繡金花旗袍的母親正冷冷地朝著他笑。
婚禮有變,他早已預料到了,但是一旦面臨這個狀況,他仍有頭皮發麻的感覺。
他站在門口,腳步遲遲不往內移。他單手拉住一位端酒的服務生,沉著臉問︰「這是怎麼回事?」
「尉……尉先生。」服務生見到他,瑟瑟發抖道。「令堂剛才已向賓客致歉,說婚禮取消了,來不及通知大家,所以臨時把今天的婚宴改成‘尉氏企業聯歡大會’。」
臨時?尉毅望一眼主持台上從容應付的母親。這把戲若是臨時變的,那才有鬼!
服務生大概也曉得事情不對勁,他趕緊告饒。「尉先生,你們的家務事,實在不是我們外人管得著的,請你有事直接去跟尉老夫人溝通,不要為難我們。」
尉毅遙望著母親。她笑了,笑的是那麼殘忍、那麼冷情,滿廳衣香鬢影的人都是她布在棋盤上的棋子兒,隨她要進要撤、要殺要戮。
她眼中濃濃的恨意,與當年她發狠要毆打尉靖時一樣冷絕!
等一下!尉靖與母親突如其來撮合他與岳寧的結婚計劃有何關系?
難道母親自從阿斷他的左手後,恨意被他強行壓下,直到最近恨意再起,針對的對象仍是尉靖?她知道了些什麼,她知道了……尉情與岳寧相愛的事?
尉靖是她引以為恨的人生污點;而岳寧變上尉靖,對母親而言,形同忘恩負義……沒錯,事情一定是這樣!所以她才布下這一局,讓他們都痛苦!
尉毅雞皮疙瘩全起。他突然想起剛才彷佛守候在側門等待他們出現TAXI岳寧!
他反身正要沖出丟,猛然跟一個火速沖進來的精壯男子撞在一起。
「尉毅,你出來!」那人以驚人的速度彈跳起身,朝宴會廳大吼。「把岳寧還給我!我想透了,不管我以前欠你什麼,今後該怎麼償還你,總之岳寧都是屬于我的,我死都不再把她讓給你!」
滿廳的喧嘩人聲,戛然而止——
第十章
岳寧?岳寧在哪里?
尉靖的呼吸粗重,肺部因為劇烈奔跑而彷佛要爆了。他心里好急,急得不顧滿廳瞪著他看的賓客,徑自以眼神尋找岳寧的身影。
他來搶新娘了!
自從岳寧暈厥的那天,尉毅在病榻前以守護者的姿態趕走他以後,他一直在自問,這樣的情形就是他想要的嗎?
如果岳寧當真嫁給尉毅,他就不能想見就見岳寧、也不容許再有任何情不自禁的舉動出現——他必須被隔絕在岳寧的生活外,為了嫂子與小叔的關系嚴守分際、處處避嫌。甚至連他夜里躺在床上想她的行為都算犯了倫常!
這就是她若成為尉毅的妻子所導致的後果,光用腦子想他都覺得痛苦,一旦想象變成真實,他忍受得了嗎?
當然不!
但是……他心里就是有太多得「但是」了,尉毅為他廢掉一只手的事,他一直耿耿于懷,若想著要還這筆債,老想著他不能再搶走形同尉毅的再生左手——岳寧。
他猶豫著,日日夜夜都有兩隊勢均力敵的隊伍在他腦中拔河。
搶?不搶?這是個難以抉擇的選擇題!
他的決定擺蕩多日,直到今天他心里七上八下地望著時鐘,時針與分針漸漸走到婚禮開始的時刻,他才赫然發覺胸口不斷涌出懊悔的熱潮。尉靖恍然大悟,他不要岳寧成為別人的——岳寧只能是他的!
不管他欠了尉毅什麼,他可以拿其它東西去抵償,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但如果失去岳寧,他將對生命無所戀棧!
尉靖一想通,立刻飛車趕到飯店,直沖禮堂,幾乎心碎地一掌拍開大門——但,沒有人?!
縮在一旁,看來好象被他嚇傻的服務生,手指猛抖著指向宴會廳,要他往那里去。
他馬不停蹄地沖向宴會廳。這一刻他別無所求,只願岳寧還會是他的!
「尉靖?」被他撞倒在地上的尉毅咬著牙爬了起來。「你怎麼來了?」
「岳寧呢?」兩人不約而同地問對方。
話一出口,兩人同時襟聲,一種惴惴不安的感覺攫獲住他們。
尉靖與尉毅並肩站著,往站在主持台上的陶秀雲望去,她正好整以暇地準備看好戲。
周遭開始騷動,各種耳語與流言紛紛出籠。
「看,那個沖進來的人,就是死去十幾年的尉老頭外面生的雜種……」
「我听過小道消息,說今天的新娘子跟他們兄弟倆都有一腿。婚禮會取消,早就在我預料當中啦……」
「嘖嘖嘖,你看看,搶人家的新娘子居然搶到這里來了,象話嗎……」
尉靖昂立著隨人說長道短,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尉毅怎麼會問他岳寧的行蹤?
難道她……尉靖心思細密地多看了冷笑的陶秀雲一眼,覺得她今天特別可疑。
尉毅急道︰「尉靖,你沒見到寧寧嗎?」
「岳寧?她不是應該在這里?」尉靖力持鎮定道。天保佑,岳寧一定要在這里,否則他此番前來要搶誰啊?「我來帶她走了!」
听他這樣說,尉毅的心里幾乎肯定了岳寧已落在母親手中的可能。他抱著最後一線希望道︰「她去找你了……」
「她怎麼會去找我?」尉靖也察覺到事情非常不對勁。
「婚禮取消了……唉,一言難盡。」尉毅頭大極了。他感覺他們正掉入一個陰的陷阱中。
婚禮取消?尉靖略略松口氣。但是立刻更驚覺地道︰「這一切是不是你媽……」尉靖機敏的腦筋一動,毫不弱猶豫地說出心中的猜測。「在搞鬼?」
尉毅若有似無地點點頭。
一名服務生走了過來。「兩位尉先生,尉老夫人要我告訴二位,你們一定有很多話想問她,請兩位跟隨我到尉老夫人訂下的套房與她一談。」
尉毅與尉靖下意識地往主持台一看,陶秀雲果然不見了。
尉靖二話不說就跟在服務生後面走。
「你等等,萬一我媽在那個套房里又設了什麼圈套的話——」尉毅多想了一層。
尉靖腳步不停。「岳寧不在你身邊,也不在我身邊,有很大的可能是在她手里,對吧?」就因為這樣,即使是龍潭虎穴他也要去闖。
尉毅看著尉靖疾走的背影,知道他真如自己所猜測的想透了、不再對岳寧松手,不禁感到安慰,也詫異他流露出來的敏銳直覺與警覺。尉毅立刻跟上他的腳步,去會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