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湊近季鳴身邊,低聲對他道︰「今天我們兩個小女人不開伙,就當放你跟言鎮一晚單身假,你好好去跟他討教如何拐女人上禮堂吧,親愛的總編大人。」
袁清芬甜甜蜜蜜地說完,就拉著采瞳出門了。嗟!听言鎮說,總編跟采瞳的感情起步甚早,可是過了六年還是處在膠著狀態,可見包季鳴一張嘴雖然比言鎮甜得多、個性也較圓滑,但還是不如她那標榜速戰速決的親親老公。
她瞟過采瞳失神的臉龐,原本開朗的心情也替包總編黯然;為了采瞳時陰時晴的拗個性……看樣子他們兩個人還有得磨呢!
第五章
「立萬財團」在台灣的地位,可從這衣香鬢影、富客雲集的華宴中一窺端倪。聘自五星級飯店的宴會籌備小組花了一天的工夫,將整個包家祖屋布置起來;由于包家大廳里字畫骨董處處擺,中國味十足,所以負責人員干脆古典到底,席開三張大圓桌,開筵听曲兒,讓老一派人物在中國的團圓氣氛中輕松開講。
花園的擺置就是純西式了。弦樂四重奏在游泳池旁演奏出悠揚的樂曲,燈光投映在水上,瀲灩驚人,歐式自助餐在一旁供人取用,幾乎業界舉足輕重的小輩都集中在這里了。今晚的主題不過是介紹一個新加入「立萬企業」的家族成員,政經人士就買賬買成這副德性,「立萬財團」的威力便不難想象了。季鳴獨自在花房里,輕輕搖動酒杯,往外看著那些忙于寒暄的人們。
「包總編,怎麼一個人躲在這里喝悶酒?」
他一回頭,言鎮夫婦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他身後。他露出淡淡的酒窩,笑道︰「Whisky不算烈酒。」
「那世界上稱得上是烈酒的飲料,還真是不多啊!」袁清芬東張西望了一會兒。「采瞳呢?」
「她留在家里沒有來。」
「她平時滿愛湊熱鬧的,有這麼酷的場合,她怎麼會不來?」
「這就得要問你了,言太太。」包季鳴一飲而盡,笑看好友的老婆。「記得嗎?前幾天我正在說服她出席的時候,你就闖進休息室來打斷我們的話題。」
清芬斜眼睨他,言鎮則一臉微笑地縱容她興風作浪。「喂!你要搞清楚,我那天打斷的是一個激情的擁吻哦!我哪知道那是你‘說服’她的方式。」
「謝謝你提醒我,讓我想起你是多麼的‘罪不可赦’。」季鳴拎著酒杯,搖搖食指。「你要小心呵——壞人姻緣者,要牽三代的豬。」
「老公,他詛咒我去牽豬。」清芬氣鼓鼓地扭頭說。
「放心吧,如果你真的得去牽豬的話,身邊一定少不了我。」言鎮笑著安撫。幸福中人!
季鳴轉過身,不想看他們甜蜜的模樣,他拿起放在花台的酒瓶,再斟一杯。此地觥籌交錯、笙歌處處聞,在他們小鮑寓里的采瞳正在做什麼?也在想他嗎?她佔據他的全部思緒,尤其在看到言鎮與清芬相倚偎之後,更讓不得不出席這場宴會的季鳴感到惆悵。他幾乎要捏碎水晶杯;想起每次要采瞳跟他一起回家的情形,她總是敷衍著,不是忙年度的勁爆彩妝,就是忙著試穿新衣服;她從來不曾好好坐下來听他說,甚至不曾在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直視他的雙眸……
懊死,他不是在氣采瞳的心不在焉,而是心疼她不由自主的逃避。
是的,逃避。他比以往更確定這一點,偏偏他重然諾,六年前說過的話讓他不能采取包有效的行動,逼她坦承已經存在的情愫。季鳴抑郁地想起昨晚的對話——「你真的不跟我回去?」他再一次以痞痞的笑容開啟這個話題。
「就跟我先前說的一樣,我用什麼身份跟你一起回去?」采瞳坐在梳妝台前,邊用發卷卷起前額的劉海邊答。
「什麼都可以。」坐在床邊的他放寬要求,不再專指「未婚妻」或「情人」。「既然什麼都可以,那你找別人去吧!」她輕聲一哼。
季鳴跳起來,笑容有點掛不住,哪有人說話像她這樣迂回曲折地繞?他雙手撐在她身側,炯炯目光直視著鏡中一映影。采瞳的眼神飄來飄去,她不看他,甚至不去看她自己。季鳴決定換個方式談。「告訴我,采瞳,你愛我嗎?」他抵著她的肩頭溫柔低吟。「我……」她的臉色驀然刷白。「不談‘愛’的。」
「如果我說我愛你,你會怎麼回應我?」
「我不想回答這種假設性的問題。」她索性撇開頭。
「有道理,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他明白地將心意吐露。「我愛你。」采瞳震動了一下,眼楮猛然一亮,然後又漸漸黯淡下去。
「注意哦——這已經不再是假設性的問題了,而是一個肯定句。」季鳴假裝沒看見她的反應,耍賴似的追加一句。要不是他很在乎她的答案,超乎尋常地在乎,他會笑得比這一刻更自然。
「你這是干麼?」采瞳勉強漾開一抹僵硬的笑容。「哪有人一示完愛,就像個土匪似的問人家‘你意下如何’?又不是搶劫討債。」
季鳴定定地望著鏡中的她,偎近的距離讓他察覺凌采瞳的肢體語言其實是在說「別逼我」,她的呼吸也在那一刻停止了。過了許久,她臉也漲紅了……
Damnit!她又贏了一次。他再次輸給那句砸腳的承諾,他該死的不能逼她!頑皮的笑容重現在他臉上,笑意卻無法傳到他的眼楮。「你說的很對,我又不是在討債,也不是在催錢。」
采瞳如釋重負。「對呀對呀,你明白就好。」
看見她大大喘了口氣的模樣,季鳴更覺得沉重。他的微笑只維持到轉身背對采瞳的剎那,他清楚地听見采瞳的呢喃。
「我不認真,你也別認真,咱們現在這樣已經是最好的關系了。你……還是不要愛我,對你最好。」
像針扎似的,他蹙攏眉心,愛情怎能像她說的要放就放?他的愛送出去就是一輩子的事,他不容許采瞳不收,更不容許她听了告白後,如此不歡,好像他的愛對她而言是個負擔。季鳴有點惱火,但他隨即想起不能把采瞳跟其他女人並為一談。她不同,她的背後有好多故事;他知道采瞳心底也是愛他的,但是「承認」仿佛是個禁忌,她非常畏懼這禁忌。讓采瞳敢放心依賴他、把自己全部交給他,卻在無形中勒令她不準把愛說出口的禁忌,到底是怎麼回事?
季鳴受夠了這橫互在他們之間的障礙!
可恨!他本來可以想辦法解決的,但是六年前,他為了向采瞳證實他的存在無害,她能夠安心依賴他而自動放棄追根究底的權利了。
現在想起來,他真蠢!被自己說過的話活活困死。
一想到老是處在無從使力的局面,季鳴不禁心煩氣躁。他飛快地回過身去狂吻住怔忡的采瞳,緊擁著她,扯掉她的睡衣;他只有一個方法能霸住采瞳,那是宣告一個女人徹底屬于他的原始方法,在她的身上烙下他的記號,然後……讓她永遠忘不了他!
……
雖然明知是自欺欺人,但他還是在心底大聲對自己說︰摟緊采瞳,就不必怕她不見了……「季鳴少爺,老太爺在牌桌上跟人玩得正愉快,他要我過來請你出去代他招呼賓客……」忽然出聲的丁伯打斷他的思緒。
包季鳴很快回過神,發現花房里多了個人,他笑說︰「丁伯,你不是退休了?是不是爺爺叫你出來‘重操舊業’?難得看你穿一次西裝,今天你很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