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沒得選擇,只好跟紀雅人坐同一邊。
他在笑,而且笑得很好看。她看著他的眼楮,兩人距離好近,令她有點不自在,但是基于禮貌,她還是慢慢的,慢慢的擠出一抹笑容,「好、好久不見。」
「你最近很忙啊?」
「還好。」
「干嘛頭越來越低?沒禮貌的家伙。」他拉起她的耳朵,「跟別人說話的時候要看著對方的臉。」
「別、別拉。」
他松開手,「會痛?」
「嗯。」她捂著耳朵,有點內疚自己說了謊話。
其實一點都不痛,她只是不想他踫到她而已,哪,就橡剛剛他只是輕扯一下她的耳朵,她的耳朵就好熱好熱,而且那溫度有延燒到臉頰的趨勢,幸好餐廳里的光線非常昏暗,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唉,好糟糕喔,她還以為一陣子不要見面會比較好呢!但照目前看來,根本一點用都沒有。
那天突如其來的失速心跳在沉寂三個星期之後,突然又復活了,所不同者,上次是混著巴哈,這次則是混在韋瓦第中。
夾雜什麼曲子沒差,重點是,她的心髒不听話啊!
別跳得那麼快啦,可惡。
「蔚藍?你在氣什麼?」
氣我自己的心髒,「嗯,沒事啦,只是工作上有點麻煩,你知道的,有些人天生不信任女性,即使我們的工作能力一樣。」老天,她說得真好,人的求生本能在緊急的時候會發揮得淋灕盡致,她平常是不說謊的,今天居然一個接一個,而且通通面不改色。
小葉的視線雖然還放在菜單上面,但唇角的微笑卻很耐人尋味。
「這樣啊,」紀雅人露出笑容,模模她的頭發,「你得更努力才行,用表現來證明工作能力,如果說什麼為後人努力那些的,就太遙遠了,最實際的,就是替自己爭口氣,只要想到是為自己,自然而然就能發揮最大動力了。」說這些話的時候的他,真的是紀雅人嗎?
溫柔、認真,而且看起來好成熟喔!
蔚藍不太會形容最近看到他的感覺,在她心中,他一直是「一個變成偶像的鄰居」,而鄰居,也就是鄰居啊,除了變態,誰會對鄰居的一舉一動有興趣?所以,她必須承認她沒有好好看過他,甚至不曾好好听他說過話,但最近……唉,不提也罷。
嗯,對,別提,則提就沒事!蔚藍自我催眠的想著。
「你們有沒有特別想去哪?」小葉問。
「蔚藍說她沒意見,我想去中歐,來個布拉格、布達佩斯跟維也納三城之旅,增長見聞,增加氣質,回來後好好準備面試工作。」育嵐一臉高興,「喂,紀雅人,你不是說要出外拍聖誕節要賣的寫真,你們去哪?」
「紐約。」紀雅人頓了頓,「工作,順便去看我爸媽。」
「紐約啊,紐約好耶。」
小葉噗哧一笑,「你不會就這樣改變心意了吧?」
「怎麼可能,他要待在那里將近一個月耶,我只有十天,而且他還要出外景,也不可能當我的導游啊,雖然說我是真的有點想啦。」育嵐的口氣听來感覺有點動搖,「他搬回台灣前住在紐約的嘛,對那里一定很熟。有熟人陪的自助旅行總比跟團好玩多了,對不對,蔚藍?」
突然被點到名的蔚藍「嗯」了一聲,「不過,還是沒辦法吧,他的行程是預定好的,而你,也不可能放棄中歐夢。」
紀雅人笑笑,「我無所謂啊。」
育嵐眼楮一亮,「我可以把那句話解讀成——你有時間盡地主之誼嗎?」
「可以。」他大方的點頭,附帶俊美微笑一個。
「那,蔚藍,我們就去紐約吧。」育嵐的語氣十分輕松,「反正我們上次去的時候還是小毛頭,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以現在的年紀,剛好可以體會紐約之美啊!何況,呵呵,還有雅人在。」
蔚藍一抬頭,見到妹妹一臉古怪,小葉一臉明了,而紀雅人則是一臉似笑非笑……這、這是怎麼了?
他們之間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嗎?
任法清與黃佩儀這對夫妻一向以自己的大女兒為傲,卻不知道在這個時候,他們這個念書像吃飯的女兒,面對到人生有史以來最大的疑惑,問號在她的腦海中以倍數迅速成長。
一個、兩個、三個……無數個。
而這個「什麼」,大部分的人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偏偏小鮑主就是少了這麼一條愛情神經。
或者說,因為沒有過類似經驗,所以無從知曉——
愛情來了!
在她還沒發現的時候,它已經悄悄的來了。
不過是初秋,山上的溫度開始有點寒冷,冷氣已經不開了,只有電風扇偶爾運轉。蔚藍怕冷,長袖的衣裳已經先行整理出來。
周三晚上,她在醫院的更衣室準備換衣服的時候,手機響起。
來電顯示是紀雅人。
「你現在有沒有空?」他的聲音听起來很低沉。
「我再半個小時要上班。」
「出來一下,我在醫院後門。」不給她拒絕的機會,他掛斷電話,而且迅速的關機。
蔚藍有點討厭自己這樣的個性,其實,她也可以不去的,但她就是沒辦法把已經知道的事情拋在腦後,所以,她還是去了。
醫院後門旁邊緊鄰著醫師專用的停車場,這里除了醫師,不太會有外人過來,紀雅人似乎是看中了這點,連帽子都沒戴,一個一百八十公分的人就這樣大刺刺的站著。
「什麼事情?」
「我明天就要去紐約了。」
「我知道啊。」
他明天就要去紐約,而她與育嵐的紐約之行則是預定在兩個星期後,也就是說,他們有半個月見不到面。
那……紀雅人是特別來看她的嗎?
最近,她好像有點明白在心底發酵的是什麼,但是基于本能,每當答案快要沖出來的時候,她很快的會自行打住,怕自己想得太多後,會自尋煩惱。
「蔚藍,我們認識多久了?」
快十年吧。
明明記得,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蔚藍卻搖頭了。
「我也不記得,不過有一件事我倒是很確定,」紀雅人的臉上出現一抹很難形容的笑,「我們的感情。」
「我們的……」她有點猶豫的反問︰「感情?」
「嗯,雖然沒有很刻意的經營,但卻十分自然,像家人那樣吧。」
她抬起頭,家人?
他看著她。眼神溫柔又深切。
應該是吧,長久以來她都是這麼認為的,而這樣的定位顯然也很符合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所以他們才能這樣自然,這樣的無話不談,她從不曾懷疑,也不該懷疑的。
那些擾人心緒的東西就算了吧。
不要再想了。
不受控制的心跳,突然的情緒起伏,偶爾的出神,面對面時的急速升溫……都不應該出現在他們之間。
下定決心,蔚藍直視他的臉孔,笑了,「當然啦。」
「恢復邦交了?」
「我們又沒有吵架,最近、最近,」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那是我自己的關系,嗯,我不是在生你的氣,也不是在生任何人的氣,我只是自己有點不高興而已,所以躲了起來,如果讓你覺得莫名其妙,我很抱歉。」
「我不是來責備你的,因為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他還特別加重「朋友」兩字,「我怎麼樣都不希望是在這種情形下分開半個月,那很奇怪。」
「我沒事啦。」她頓了頓,再強調一次,「真的。」
他似乎是放心了,「那麼,我在紐約等你跟育嵐。我有空出時間,到的時候,記得打電話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