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日落,司雨覺得自己就像小王子書中的狐狸一樣,很傷心也很不舍,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看著沙灘上Sun的側臉,听他說預想中的樂團之旅。
她的眸光定在他的臉上,「你今天晚上就要走了?」
「是啊。」跟她相反的,Sun一臉輕松愜意,「在這里駐演了三個月,突然要離開,感覺還有點舍不得。」
「你……會記得我嗎?」
「咦,你怎麼不是問「我們要怎麼聯絡」?」
「你會跟我聯絡嗎?」司雨問。
她听飯店的人說,上一個駐演的英倫樂團很擅長與游客發展戀情,英籍的主唱與鼓手最是風流,其中最年少的華裔吉他手則偏好找華人少女,只要有華人少女單獨出現,他必會上前攀談。
司雨知道自己也是華人少女中的一個,不盡特別,Sun與她們談的是短暫戀情,跟自己自然也不會長久。
他連她中文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會。」他笑了,模樣再自然不過,「到今天結束,會是一場美夢,延續下去,就會變成惡夢。」
雖然知道他會這麼說,但當他說出真正的想法時,司雨內心還是覺得疼痛難當。
他是她的最初,她卻只是他的之一
織女星與牛郎星相距十個光年之遠呢,Sun這麼告訴她,所以人與人之間的相遇也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我希望我的樂團能踏遍全世界,飯店也好,酒吧也好,只要有舞台,我就能表演下去。」不知是說起夢想,還是夕陽使然,他的臉像是瓖了一層金色的邊,「不管台下有幾個人,我要他們一听到我的音樂就會記得我,追逐我的背影,為我失控,為我瘋狂。」
司雨笑了,深吸一口氣,她對著海洋大聲尖嚷,聲音劃破海風,引得沙灘上散步的游客紛紛回頭張望。
Sun看著她,笑問︰「怎麼了?」
「要你記得,我是第一個為你尖叫的人。」
他揉了揉她的頭發,笑了。
他們唯一的一張照片是在海灘吃烤肉時,飯店特別提供的拍立得服務。Sun是搖賓少年的及肩長發,而她則是俐落的短發,照片拍得不是很好,但兩人卻笑得十分開心。
「送給我好不好?」
Sun很大方的點頭,「好。」會這麼直接,是因為根本不想記得她。
晚上,Sun走了,不讓司雨送,只在兩人照片的背後寫上Takecare,myprettyRain.
陽光與雨滴交會時會出現彩虹,彩虹很美麗,卻不長久。
司兩十六歲的戀情于此告終,除了一張照片為證,其他的什麼都沒有,甚至可供回憶的甜言蜜語都沒有。
接下來的三天,司雨用來重溫與Sun的回憶,她去了每一個他們一起去過的地方,並在每個地方拍下她的獨照。
終于,她也要離開了。
依然是那個接她的白人大叔載她到機場,檀香山機場應該是非常嘈雜,但司雨卻不覺紛擾。
離開地面的瞬間,有點像坐雲霄飛車的感覺,隨著機身不斷拉高,地面的一切逐漸縮小,在轟隆的聲音中,飛機沖破雲端,從窗戶看出去,是一片廣大無垠的金色雲海。
司雨看著那片白色海洋,清楚知道自己的初戀已然結束。
***
司雨高中畢業後,選擇兩年制的專科學校就讀,白天在學校念商務管理,放學後則到WMM國際唱片公司擔任工讀生。
WMM三個字母所代表的意思是wemakemusic.會到唱片公司擔任錢少事多的職位,跟Sun給她的影響有很大的關系。
這三年來,她沒有忘記過他,或者說,根本不想忘記。
他們唯一的合照被她放在桌上,他的樣子早已深植腦海。
兩年來,司雨在WMM待得十分愉快,平常下了課,她就搭公車到公司;寒暑假時由于要搶攻學生市場,通常是大量出片的時間,簽唱會、握手會、演唱會之多,足以讓所有人人仰馬翻。也因此,司雨的時間很緊。
再加上課業、工作壓榨了她所有的精神體力,所以沒有時間悲傷。Sun說得對,如果他們繼續聯絡,她可能會因為遠距離的戀愛而不安、傷心,但現在很好,除了剛從夏威夷回來的那個夏天之外,每次想起他,她都能夠微笑了。
Sun給她最大的影響就是音樂。
為了不忘記他,她頻繁的接觸音樂,即使半工半讀超過了一個少女所能負荷的範圍,她還是甘之如飴,直到專科畢業為止。
***
「劉哥,我畢業了。」司雨在領到畢業證書當天,第一件事情就是沖回辦公室,向自己的直屬上司報告,「你上次說,只要畢業就讓我成為正式員工,還算不算?」
劉格致是WMM的音樂總監,除了負責公司的音樂事務,也握有幾個大牌藝人的合約。他待人和善,即使小妹端咖啡給他,也會禮貌的說聲謝謝,毫無老板的架子。只是,他俊逸挺拔的外貌加上體貼的個性,幾年來都被貼上同性戀的標簽,大家當他的面叫劉哥,私下有時會喊他劉姊。
「當然算。」劉格致一臉笑意,打開抽屜拿出一張卡片,就著光滑的桌面朝她推去,「你的工作證已經做好了。」
她接過那張有相片、名字的全新證件,興奮的「耶」了一聲,終于可以跟那張破破爛爛的工讀證告別了。
「現在剛好是暑假,有很多事情要忙。」他一臉蓄勢待發的樣子,「我有一個新企劃。」
司雨回憶著宣傳部的大白板說︰「選秀會?」
「選秀已經過時了。」他得意揚揚的道︰「我新簽下一個樂團,你先負責帶他們。」
她揚起眉,雖然沒說話,但表情已經說明一切。在台灣,樂團幾乎是出一團死一團,這幾年來,不要說開售票演唱會,有能力號召一千位歌迷來看街頭演唱的樂團都寥寥可數。
「樂團?」她想再確定一次。
「沒錯。」
「劉哥,你嫌公司錢賺太多?」
司雨記憶猶新,他們公司去年砸大錢捧過兩個樂團,除了搭配連續劇、電影、商品之外,大量的廣告、宣傳,無孔不入的滲入消費族群,結果不但無法殺出血路,還賠了兩千多萬。
自己負責的藝人慘烈至此,大大打擊了宣傳人員的自尊心,結果當時帶樂團的宣傳人員紛紛表示,下次再也不帶樂團。
「我知道這個工作吃力不討好,你就幫幫我。」劉格致一臉哀求,「我對這個新樂團真的很有信心。」
司雨提醒他,「你上次也是這樣說。」
「我這次不只很有信心,而是超有信心。」
「我沒差啦,該做的事情我還是會做,可是萬一時不我予,」她拍拍他的肩,「你也不要太難過。」
聞言,劉格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看著司雨,他終于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不管會不會紅,他們現在就在會議室中,要不要先過去認識一下?」
司雨想,先認識有助于後來的工作,便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
途中,劉格致不斷說著新樂團的好話,鼓手多有魄力,鍵盤手的古典造詣多深,主唱的嗓音多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吉他手的指法又是多麼出神入化;創作的歌曲好听,演唱別人的歌曲也有另一種味道……簡言之,就是天上少有,地下無雙的神奇樂團。
談話間,他們已來到會議室門口。
由于WMM是國際級的唱片公司,必須出席會議的主管眾多,會議室自是十分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