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到游泳池,唯一能做的就是泡在水里跟同學聊天,但這里人生地不熟的,放眼望去幾乎都是外國人,她能跟誰聊啊?
其實,也可以單純的泡泡水啦,可是,一個人泡水有點無聊……咦,飯店的游泳池好像有在教觀光客游泳,但是那個教練應該不會說中文啊……
她一邊在床上滾來滾去,一邊考慮著要不要去泡水,一下「其實」,一下「可是」,在海浪聲與微醺南風的雙重作用下,眼皮不知不覺變重,等她醒來,已是晚上十點多了。
***
梳洗過後,司雨到了飯店樓下,雖然夜幕低垂,但游泳池畔卻是人聲鼎沸,搖賓樂的音符與游客嬉鬧的聲音,讓夜晚呈現出有別于白日的享樂式繁華。
她慢慢踱到游泳池畔,泳池中央有個小酒吧,除了在水中以外,它就跟一般的吧台沒兩樣,有燈光、調理台、倒扣的玻璃杯架,還有圍著吧台的高腳椅,調酒師穿著黑色制服,下半身浸在游泳池中,雙手正忙著替游客調酒。
池畔的小型樂隊正演奏著爵士樂曲,在游泳池反射的波光中,氣氛顯得極為旖旎。
司雨獨坐在池邊,雙手撐著下顎,看著成雙成對的外國游客或在池畔調情,或在池中游泳,只是看,就覺得熱鬧非凡。
原來,成人的世界就是這樣啊!
「你是偷窺還是無聊?」
咦?中文?
她回頭,看到一個東方少年,年紀不大,有一雙與年齡不符的眼眸,還有很陽光的笑容。
他在侍者的盤子上取下兩個玻璃杯,遞給司雨紅色的飲料,在那樣的善意之下,她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謝謝。」她接過玻璃杯,喝了一口,發現里面裝的是番茄橙汁。
少年在她身邊坐下,「怎麼不下去玩?」
她微微遲疑,「我不會游泳。」
在異國還能遇到同胞,司雨覺得十分高興,很想跟他多接近,但對于國小、國中都讀女校的她來說,跟男生這樣單獨相處其實有點不自在,還好少年一直笑容滿面,有助于緩和她緊張的心情。
「我十九歲,你呢?」
「十六歲。」
他看了她一眼,笑說︰「那不是還在唸書?」
「我才剛考完高中。」她回答,「你應該也還在唸書吧?」
她听說夏威夷有大學專門招收外國學生,而那些外國學生在沒有課程的寒暑假,不是到飯店當工讀生,就是到海灘當臨時游泳教練,有時也擔任短期地陪等等,一方面是打發時間,一方面也賺取學費。
司雨以為他也是這種學生。
「我十四歲時被學校開除後就沒再進過學校,不喜歡唸書,書里也沒有我喜歡的東西。」他站起身,「要不要游泳?」
「可是我不會。」
「我教你,很容易的。」
司雨被他拉著走,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少年將她推入波光粼粼的游泳池里,激起的大片水花惹得躺在椅上的游客怪叫連連,她連喝了幾口水,好不容易從水中抬起頭來,便見到月兌了上衣的少年從池邊一躍而下,姿態俐落,完美的像是游泳教學帶上的示範版本。
待他抬起頭,司雨看到他一頭濕,想到自己必也如此,忍不住笑了出來,緊張的感覺霎時消失無蹤,「突然推我下來,會嗆到耶。」
「池水很干淨。」
「這不是重點。」
「來吧。」他牽著她的手走向淺水區。
那一夜,她在泳池中反覆練習,閉氣、換氣,閉氣、換氣,當游完第一個二十五公尺時,她終于承認,游泳其實不難。
待游客都已散去時,時間已經很晚了,音樂從現場爵士樂變成了唱片播放,水中吧台也只剩燈光閃爍,大片泳池的顏色就像寶石,晶瑩透亮。
在這樣靜謐的氛圍中,司雨才有了真實的度假感覺。
「Rain.」少年喚她,「你是跟家人還是朋友來?」
「我是自由行。」
他看她的表情突然多出一種激賞,「不錯嘛,十六歲就有勇氣自由行。」
「我是被逼的啦。」司雨笑,很喜歡跟他在一起的時光,「我買面紙抽到夏威夷六日游,到機場後才發現得獎者只有我一個,一上飛機我就後悔了。」
「現在還怕嗎?」
「有人陪,感覺就沒那麼差了。」她踢著水,讓自己漂浮在水面上,「你呢,怎麼會在這里?」
「工作。」他一臉開心的笑,「你今天晚上听的爵士樂表演是前天才被聘請來的,在這之前,都是我和朋友所組的新古典搖賓樂團在表演。」
司雨大感驚喜,「你在玩樂團?」
「我是吉他手。」
哇,吉他手耶,司雨第一次認識玩樂團的人。「我可不可以听你彈吉他?」
少年揚起眉,「現在?」
看她猛點頭,他笑了,起身離開泳池並說︰「等我一下,我去拿樂器。」
在等待時,司雨一個人飄在水上,水很冰涼,月光……小時候不知道是誰跟她說月光會迷惑人的心靈,害她好久好久都不敢直視月亮,只怕自己的心會迷惘,直到逐漸長大,才知道那是為了讓小孩子乖乖閉上眼楮睡覺的人編出來的。
今天是滿月呢!
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樂聲,司雨一回頭即瞥見少年正坐在池邊,彈奏一把看來頗有重量的吉他,她連忙游了過去,將雙手伏靠在池畔,聆听他的演奏。
一會兒後,彈奏終止,少年看著她,「怎麼樣?」
「好听。」
他眼神一亮,「哪里好听?」
「這是古典樂對不對?」
「布蘭登堡協奏曲。」少年笑了,模樣極是開心,「現在我來把一些古典的曲子改成電子演奏,看看效果怎麼樣。」說完,他又彈奏起來。
她覺得,少年很專心的時候,仿佛變了一個人。雖然他們都在游泳池畔,但他就像處于一個被結界包圍的獨立空間,水光環繞著他,令他散發一種難言的光芒,
讓她一時間失了神。
待彈奏完畢,他彎來在她額上一吻,「Rain,要不要到我房間?」
司雨一時反應不過來,「到你房間做什麼?」
少年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先是一怔,繼而笑得更開心,他低下頭輕咬了她的耳朵,「健康教育沒有教嗎?」
她臉一紅,懂了。而在他燦爛的笑容之下,她突然有點恍神起來。
司雨十六歲那年,再次相信月光,有迷惑人心的能力。
她知道這樣不太好,他們才第一次見面,而且她年紀還太小,連他是什麼人都不清楚……這些她都知道,可是,就是無法拒絕。
***
在少年的房間里,他熟練的替她褪去濕衣,將她放在床上,纏綿細膩的吻著她每一寸肌膚。
他們沒有開燈,但在隱約的月光中,司雨始終記得他的容貌,往後,她也從沒忘記他的輪廓。
後來少年告訴她,他叫Sun,與飯店的樂手合約已經結束,要到倫敦一個朋友開的酒吧繼續樂團生命,兩天後就要離開。
被他環在臂彎中的司雨有點茫然,「兩天,這麼快?」
「我還有點迫不及待呢。」他一個翻身壓在她身上,「十四歲以後,我的生命就只有音樂,舞台才是我站得最穩的地方。」
司雨還想說些什麼,但是他卻吻住了她,讓她無法開口。
之後醒來,他替她穿好衣服,拉著她出去吃早餐。
在別人眼中,他們儼然是一對姿態親密的小情侶。Sun幽默風趣,很會說笑話,司雨實在喜歡極了跟他在一起的時光,即使時間正快速的流逝Sun早說了,他只能再待兩天,而這兩天的時間,就在恐龍灣看淨海、爬形狀奇特的鑽石山、騎朵兒農場的腳蹬車以及享受威基基海灘的浪漫熱潮下揮霍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