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她沒有帶手機出門,心想買個午餐大概十五分鐘就可以來回,誰知道花了將近一個鐘頭。
小盂壓低了聲音。「主任和廠商為了一筆不清楚的賬目僵持不下,你不在,他們找不到可以對賬的文件,廠商走了,主任的臉色很不好看,他交代你一回來立刻到他辦公室找他。」
「謝謝你,我知道了。」
她持著便當走進李迫的辦公室,打定主意不管他怎麼罵,她都不回嘴,反正是她的錯,她不該在上班時間外出,而且一出去就這麼久,不管她的理由是什麼,想必他都不會听。
「主任,我回來了。」她直視著他,他剛毅的五官蒙著一層霜,眉頭深鎖,眼里冒著火焰。
看來他真的氣極了!
「溫婉婉,你跑到哪里去了?」李迫踱到她面前,用一雙冒著怒氣的寒眸瞪著她。「出去為什麼不帶手機?你要外出有經過我的同意嗎?早上放假還放不夠是不是?如果你不想上班,立即收拾東西回去!」
她深吸了口氣,迎向他責難的目光。
「對不起,是我一時的疏忽。」
她真是不理智,愛上一個動不動就為工作發脾氣的男人,彭若荷當他的妻子應該會很適合吧,看她一副很會忍的樣子。
「你知不知道你的一時疏忽造成車廠多大的不便?」他繼續數落著。「你知不知道當我要對賬的時候,我的會計跑不見,而我不知道她人去哪里,有多丟臉?」
她默默的听完,把飯盒放在他桌上,倔強的揚起頭,清亮的眸子里寫著忍耐。
「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出去做事了。」
道完歉,她冷靜的從他身邊走過去。
他沒有再責備,眼光隨著她擱飯盒的動作顯得若有所思,看著她挺直的窈窕背影,他開始感覺有點懊惱。
他對她的口氣太差了嗎?飯盒是她專程去為他買的?
為什麼他不問清楚再罵人?但是後悔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
飛鷂走到茶水間,準備為自己泡杯咖啡。
已經七點多了,廠里的人都走光了,她一整個下午埋首在工作中,買回來的便當沒有吃,連昨天拿的藥也沒吃,雖然不再有感冒的感覺,心口卻沉甸甸的,比感冒的癥狀好不到哪里去。
她是否該離開車廠?這里不是她可以久待的地方,況且這個工作是婉婉的,她遲早要還給她。
早點走也好,趁著對李迫的感覺沒有那麼多的時候離開,一旦投入了感情,要收回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在她身邊的人之中,她大哥顧飛鷹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他愛一個女人愛了那麼多年,為了一個女人,情願向自己一個人在異鄉默默忍受痛苦的日子達五年之久,那股巨大的決心,不是尋常人可以有的,她認為自己就沒有這股耐力和毅力。
李迫不是容易了解的男人,而她也不是心思細密的女人,她知道自己永遠會把工作擺在第一位,李迫正好也是這樣的人。
兩個不解風情的人,是激不出什麼愛情火花的。
對于感情,她隨遇而安,認為真愛可遇而不可求,就如同她對家人的情份一樣,天生注定淡薄,她未曾遺憾過,至少在成長過程里,她沒有缺過什麼,這樣就很好了。
她不是薄情,也不是無情,只是認為該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她的,強求也沒有用。
她端著咖啡走出茶水問,一個人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對不起。」李迫高大結實的身軀立于她面前。
辦公室相連著,她的一舉一動他看得很清楚,她連午飯都沒吃就一直工作到現在。
飛鷂抬起眼眸,看著他復雜的神情。「為什麼這麼說?」
她曾經想過,如果來這里工作的是婉婉,婉婉會不會被李迫吸引?
她給自己的答案是不會。
婉婉身為家里的長女,一直肩負照顧家庭的責任,她需要的是一個成熟體貼又穩重的對象來給她依靠,如果她跟李迫談戀愛,時時得分神來安撫李迫的情緒,恐怕她自己會先瘋掉。
婉婉不適合李迫,她自己也不見得就適合。
她自小長在優渥的環境里,不知道什麼是低頭,她不習慣看人臉色,她的生活方式一直是高高在上的,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根本看不見下面的人,因此她沒有一顆體恤的心。
她有股與生俱來的傲氣,這是她吸引人的地方,那些與她相親的男人總是被她那股冷冷的、愛理不理的神情打動,前僕後繼的想約會她。
可是他們沒想過,她適合家庭嗎?跟她談戀愛的人,必須百分之百遷就她,他們又受得了嗎?
「總之就是對不起。」李迫拿走她手中的咖啡杯,扔進垃圾筒里。「不要喝咖啡了,我請你吃晚飯。」
「好。」她爽快的答應,晶亮的眼眸看著他。「吃西餐。」
他挑起了眉。
他以為她會拒絕,或者客氣的跟他吃吃路邊攤,沒想到她卻要上西餐廳。
不是他小氣,而是他根本不習慣上西餐廳,他向來粗茶淡飯,有什麼吃什麼,從來不愛那些精致美食。
看到他扭曲的表情,即使長睫微垂也掩不住她瞳中開懷的笑意。「後悔了嗎?」
他一看就是坐不住西餐廳的人。
「走吧。」他撇撇唇,率先往外走。
第六章
阿曼義式西餐廳。
晚餐時分,即使套餐的單價高達千元之譜,饕客們還是將餐廳四十個座位都坐滿了。
食物和酒香彌漫在空氣里,賓客愉快的享受著美味的食物,一邊有救養地低聲交談,他們全都穿著時尚的流行品牌,佩帶著名貴首飾,把這里點綴得像是專屬上流社會雅痞人土的聚餐場所。
「你似乎很熟悉這菜單。」李迫盯著她,她那完美無瑕的臉龐在柔和的燈光下,明媚照人,叫人移不開眼楮。
飛鷂將Menu交還給侍者,拿起漂亮的水晶水杯,啜了一口義式汽泡礦泉水。
「以前常跟老板招待客戶,都是由我打點一切,你知道的,有時會計也得兼任秘書小姐。」她從容不迫的回答。
「你喜歡在這種地方吃東西?」環顧四周,不必明說也看得出來這里是紳士名流出入的地方。
他對有錢人沒有喜或惡的感覺,只是對上流社會的交際應酬沒興趣。
在他大哥的努力下,本事汽車修護廠的利潤很驚人,已經足以和一間中型企業相媲美,然而他還是不習慣穿著西裝去和那些富賈周旋,他喜歡在車廠打拼,那讓他感覺到踏實。
目想過去那段在彭氏科技公司工作的日子,極端的束縛與不自由,于是他選擇離開彭氏,回到車廠。
愛情,不該是兩個人的事嗎?
為什麼會變得那麼復雜?
彭父說,如果他愛若荷,他要若荷,他就得同時接受成為彭家的丈夫,要承接彭氏科技的重責大任。
如果他不能做到,那麼若荷不會成為他的妻子,她將另覓合乎彭家條件的佳婿,延續彭家的香火。
他無法接受那樣不合理的條件,即使他再愛一個女人都不可能。
到最後,若荷沒有勇氣違抗她父親的旨令,而他也無法遷就她父親對他的要求,于是他選擇什麼都不要,感情和事業都拋卻,回歸做他自己。
現在的他雖然沒有了愛情,但他並不後悔,至少他生活得腳踏實地,而他對若荷的感覺也雲淡風輕了,如果她有好的對象,他會衷心祝福她。
或許早在她依從她父親的話時,他就已經對她心灰意冷了,她再也無法掀起他心中任何波瀾……
對于他的問題,飛鷂淡淡的笑了笑。「有時喜歡,有時不喜歡,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