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櫃里,形形色色的衣物被一件件分門別類地放好,衣架轉了相同的方向,西裝和襯衫都熨燙過了。
廚房里,流理台光亮整潔,洗碗槽里連一個髒碗也看不到,她連抽油煙機也替他擦得光潔如新。
地板全部拖過了,空氣里有淡淡的愛地潔清潔劑的香氣,兩大片落地玻璃窗還原明亮,所有家具的灰塵全都不見了,
他勾起唇角,藏不住笑意。
這小女人,她是激情過後就爬起來勞動嗎?不然怎麼可能清理得如此徹底。
他的笑意漾深,他真是崇拜她,非常、非常的崇拜。
所以了,他要把她娶回家好好疼著,不然,他會抱憾終身,非常、非常的遺撼。
他在室內游走一圈,一袋袋捆綁扎實的垃圾放在玄關處待扔。
然後他看到了貼在大門上的紙條。
他挑起眉,不管她留什麼決絕的無聊話給他,他都準備當成耳邊風,看看就算。
反正他已經將她的作息、她的住所、她的手機號碼掌握得一清二楚,不會再像十年前乍然失去她時那般手足無措了。
丙然,紙條上寫著叫他皺眉的話。
彎刀︰
緣盡于此,莫再苦苦相尋。誠心祝福你找到另一個值得你深愛的女子,能再見到你,我已心滿意足,但無意改變目前平靜的生活,望你體諒,珍重!
他把紙條揉成一團,扔向牆角。
要他照紙條上所言而行,除非等他自廢功夫的那一天,如果他沒有能力再保護她,他就會放她走。
而現在,他的功力還深厚得很,所以他萬萬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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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十五分,人潮洶涌的台北忠孝商圈,一部很炫的改裝車停在百貨公司前的紅線上,四只輪胎正好壓住「禁止停車」的字樣。
他一點也不心急,悠閑的隨著音響里的流行音樂哼唱。車內冷氣充足,車子性能絕佳,造就舒適的私人隱蔽空間。
他預估的時間分秒不差,五點半,夏淨而從百貨公司走了出來。
她每周在豐采銀飾工作三天,從上午十一點到下午五點,半個小時交接及換裝,幾乎一成不變。
他輕快地打開車門,幾個大步過去,挺拔身軀便擋住她的去路。
「小淨!我來接你。」
薄唇彎起篤定笑意,再不復見先前的陰驚之氣,那些郁郁寡歡的烏雲,全被昨夜的雲雨滋潤給趕跑了。
「你——」她倒抽口氣,還不習慣他隨時出現帶給她的驚嚇。
她早該知道那張形同虛設的紙條對他一點用都沒有,他還是又來了。
她無法斷絕自己對他的想念,希望由他做起,如果他不要再來找她,她就會慢慢將他忘記。
而顯然,現在她得承認這個辦法行不通。
「走!」神采飛揚地,他牽起她的手,很理所當然的往停車處走。
她掙月兌不了他的大手掌,急急喊道︰「不行,我要上課!」
她不能再跟著他走,怕自己會越陷越深,昨夜的激情已讓她今天表現失常,站起櫃來心不在焉,這樣下去可不行。
他不以為然的挑起眉,直接點破。「我查過了,你今天沒課。」
她張口結舌,好半晌才擠出一句,「可是我……有事。」
「不要再說謊,跟我走就對了,我不會吃了你。」說完,他突然將她拉進懷里,貼近她耳畔,笑嘻嘻地說︰「我好像說錯了,反正我已經吃過你了,要是你執意不跟我走,我就在這里吻你!狠狠的吻!」
商尊浩雖無法對他構成威脅,但好歹也算是個顧忌,他現在不在台灣,正好是他擄走她的最佳時機。
他才不信她的心堅若磐石,也不信她不想見到他。
他太了解她了,她的心腸柔軟,容易感動,只要她跟他走一趟,她一定會回到他身邊。
「求求你,不要再說了。」羞紅的小臉非常尷尬,只想快快離開這個人潮洶涌的地方。
他濃眉一挑,慵懶的說︰「那就跟我上車。」
俏臉染上一片霞紅,她終究是在他脅迫下上了車。
車身滑出馬路,在車水馬龍的下班車潮中,駛向交流道。
車身回轉,上了南下的高速公路,她終于不安地問︰「彎刀,你要帶我去哪里?」
他分心捏捏她手心,露出淡淡笑容。「別擔心,只是隨便走走。」
黑眸中笑意濃了些,一點也不像他所言,他的「隨便」像有企圖。
柳眉輕輕蹙起,她突然感到害怕,害怕自己抗拒不了他的柔情。
他太知道如何打動她了,自十歲起,他守護著她,像捍衛只屬于他一個人的天使。
而她依賴他,視他如天神,以他為天,無所不依從。
她輕輕嘆了口氣,自己問自己,天使如何戰勝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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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身急下交流道,兩旁景物飛掠而過,彎刀把車開得像火箭,一路上夏淨而都緊蹙著眉心,不是害怕,而是為他擔心。
他平時都這樣開車嗎?他知不知道這樣有多麼危險?
她以為賽車手只在賽車場才求速度,沒想到出了賽車場,依然開車像玩命。
「彎刀……你開慢一點。」
「你擔心我?」他笑了笑,方向盤一轉,又超越了三部車。「覺得恐怖嗎?只要一次意外,你現在就不可能見到我了。」
她打了個寒顫,背脊微涼,身軀瞬間像緊繃的弦。
十年間,她其實不下數百次想像他的景況。
想像中,他已接管凌門武道館,成為年輕有為的新任館主,帶領著凌門發揚光大。
她萬萬沒想到,他過得如此放蕩不羈,現在的他和過去那個成績優異的凌彎刀猶如天壤之別。
凌館主未曾反對過他的生活嗎?凌夫人放心獨生愛子如此浪拓嗎?
其實她該知道,如果他們曾反對,對他來說也是無效的,他根本不會听任何人的勸。
「為了你,我會考慮不再當個賽車手,只專心經營賽車場。」他溫柔的問︰「你說這樣好嗎?」
她點點頭,「好」字就要沖口而出,驀然想到這要答應下來茲事體大,彎刀這番話……分明是變相的求婚,要求她許下終身的承諾。
她及時住了口,臉頰熱辣辣的,染上一片火紅。
她降下窗戶,讓風拍打她火燙臉頰,幾分鐘過去了,仍無法消除紅暈。
夕陽完全隱沒之際,她發現她回到了石盤鎮。
這是她生長的地方,有她一切最甜美與最苦澀的記憶,曾經她以為她不會再回來,沒想到再度踏上故鄉的土地,是彎刀帶她回來的。
「我們為什麼要回來這里?」她語音輕顫,熱淚直往眼里沖。
她這才知道,原來她這麼想念自小生長的地方。
「難道你不想看看小鎮變成什麼模樣?」
他假意沒見到她眼眶里的淚水,熟練地將車駛進巷弄,來到一排她再熟悉不過的矮平房。
「你瞧,大水溝還在。」他降下窗戶,指指清澈的溝水。「我還清楚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你哭得好丑,是我見義勇為幫你爬下水溝撿布女圭女圭,你才不哭的。」
她聞言破涕為笑,紅唇彎起。
「什麼見義勇為?你胡說,那時你明明也很不樂意,我還記得當年的水溝有多惡心,不但惡臭沖天,還布滿蚊蟲盤旋。」
「那你就知道我當年的情操有多偉大了吧。」他探過身去,閃電般的從她唇上偷得一記香吻。「我舍身為你,也不枉費你後來的以身相許。」
她不禁漲紅了臉,好不容易才退盡的紅暈又涌上來了。
他把車開走,來到靜悠國小。
「學校已經改建過一次,操場擴大了許多。」他微微一笑,玩世不恭地說︰「我也略盡棉薄之力,捐了兩座籃球架給學弟學妹們,希望凌彎刀三個字能在靜悠國小流傳千古。」